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周弥漫了一股香气,并不刺鼻,闻着让人十分安心,我下意识想坐起来,不小心牵动到趴在床边的人,这才发现原来我的手一直被人攥着,看样子攥了也不知一时半会儿了,手心都被攥出了汗。
沐易见我醒来,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我的手,起身去端汤来准备喂我:“这是我借了他们这的小厨房,亲手炖的鸡汤,你最爱喝的。”说着舀起一勺汤来吹了吹,送到我嘴边,“多喝点儿。”
我也就顺着多喝了几口,一不留神就喝完了一整碗。沐易见我胃口还不错,就挺高兴地告诉我道:“你晕倒的这会儿功夫耽搁了一会儿,没能在城门落锁前赶到,我就擅自做主找了家客栈歇一晚,你放心,明日一定能赶回去。”
“嗯,我放心。”我看着眼前这个虽有绝色之姿也掩藏不住乏意的男人,瞬间有些心疼,“你就一直在这儿守着我?”
沐易朝我眨眨眼:“别担心,没打呼噜,也没对我动手动脚。”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这可怎么办,一不小心把实话给说了,”沐易也笑起来,“连负责的理由都没了。”
“想负责还不简单?”我勾起嘴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挺起上半身去飞速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又立马躺回床上,故意问道,“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对你负责?”
沐易这次竟然没有脸红,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两个小酒杯,我一闻便闻出醉人的枇杷香,他竟然搞到了枇杷酿?
他坐到床边,将其中一杯递给我:“越往京中走,百姓日子越好过,这店家自家酿了些枇杷酒,我见你馋得很,便讨了一小坛来。”
我赶紧坐起身来,一伸手想去接,不料他却又将酒杯收回,迎面对着我困惑不已的脸道:“你可想好了,这杯可不是普通的枇杷酿,当真要喝?”
我心想这不是普通的枇杷酿难道还是孟婆汤啊?搞那么神秘!于是想也不想就劈手夺过来,一仰脖子灌了一杯进去。
沐易看着连连摇头,叹道:“好好的交杯酒,就让你一个人这样喝了。”
我听完直接呛住了,猛地咳嗽了几声,他过来替我拍背顺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问:“再来一杯?”
他竟然调戏我!他竟敢调戏我!我宋元长这么大调戏过的人数不胜数,还从没被人调戏过!可把他给能耐的!
于是我昂起下巴、挑衅地看着他:“来就来!谁怕谁啊!”
但沐易却没有再替我斟酒,整个人坐过来,让我靠在了他怀里。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才是四月天,却闷热得很,两个人靠在一起没一会儿我就感觉到背上都汗湿了,但沐易却像是无知无觉似的,也不放手,依然搂着我,轻声细语地问:“一个女子操持这么大一个家,累不累?”
都快累死我了……可又能怎么办?我叹了口气:“习惯了也就好了。”
沐易轻笑了一声,过了会儿才道:“我府上吃穿用度也一概都是我自己来打理,底下人训练出来倒也能帮上点忙,若是有个女主人……”
他的话点到为止,我靠着他的背却渐渐僵硬起来,他只以为我一个女子操持着一份家业,却不知道这一路所见所闻皆为我的国土子民,莫说我是女子,当年我即位时尚是孩童,不也照样要管顾?既然生在帝王家,即便是男子,他的婚姻也非自己能做主,更何况我还是如此尴尬的身份。
沐易是聪明人,见我久久不答话,脊背又如此僵硬,猜也猜到我的答案会是什么了,当即就松开我起身,脸上的笑容也不改,替我掖了掖被角,嘱咐道:“既然现在不方便,那么就等方便的时候再说,现在好好歇息吧。”
如今已经接近京都,我二人不必再假扮夫妻身份,也再不需要同寝同食了,他说完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容,便转身出去了。
和聪明人对话总是不那么费劲,他几次三番开口试探,皆被我搪塞过去,想也知道此事急不得,我虽对他有那么几分心思,但更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此刻断断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朝中还有场硬仗要打。
我起身坐在床榻边,将手指送至唇边吹了声口哨,便有隐卫翻窗进来,跪下听旨。
“该收网了,”我冷静地开口,“明日一早孤启程回宫,告诉杨子令,后日早朝前孤要一份完整的名单,少一个就让他提头来见。”
隐卫接了旨,再度翻窗而去。
杨子令……杨家仅存的遗孤,当年满门被冠以通敌之罪被我父皇下旨抄斩的杨家,如今除了孤之外也就只剩他一个人知晓当年真相了,多年来一直利用父皇与杨公传下的暗号联络,他遵从杨公的吩咐,这些年一直隐藏在民间韬光养晦、等孤召唤,孤也一直听父皇的话,没到关键时刻不曾联络过他,但现在孤已经长大,他也一定对朝中形势有所耳闻,当时那般张扬地比武招亲,想必也是为了引去他想引去的人,至于不小心将孤引去……当然只是个意外,所以瞿让那时是想多了。
杨子令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孤不管,眼下除了杨家,朝上已经无人可用,即便是杨家也只剩他这一人能为孤所用,是时候用他了!
这么多年来朝中众臣结党营私、各结党羽,贪腐之事频发,此次江南旱灾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孤要牵扯出的,可不仅仅是这一次将手伸向不该拿的东西之人。
斩草,就得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