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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身后事(本卷终章)

鲜血渗进泥土,一切痕迹都被熔融焚天炎焚毁。即便如此,月华派却依旧没有了仙气缭绕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的死气。

鞠冰浑身鲜红地站在山道上,站在鞠冰身后的,是因为惊吓而陷入呆滞的付夕月。她看着如同血人般的鞠冰,不敢相信这一切。

“鞠……鞠冰师兄?”付夕月颤抖地呼唤着。

听到付夕月的呼唤,鞠冰的眼中渐渐有了意识。他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意识开始回溯。鞠冰突然笑了。

“放心,我没事。现在,全都安静了,就是这么简单,对吧?哈哈!”

鞠冰的话让付夕月脊背发凉,可她还是鼓起勇气慢慢向着鞠冰靠了过去。她知道,这不是鞠冰真正的样子。

“师兄,不要这样好么?你这样,筱洁师姐也不会开心的……”

付夕月的哭诉让鞠冰彻底清醒了过来。鞠冰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他也知道,既然自己做了这一切,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鞠冰来到了付夕月身边,想要伸出手拍拍她,安慰她,可是鞠冰做不到。他这双沾满鲜血的手,真的还有资格去触碰他人么?

“夕月,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不要再叫我师兄了,忘了我吧。这就是我要背负的罪孽。”

说完,鞠冰缓缓地向着月桂峰方向走去。

付夕月终究没有再次追上去。对于鞠冰的样子,她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付夕月御剑而起,向着月华殿飞去。她要将鞠冰的情况告诉筱源之,让筱源之阻止鞠冰。付夕月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去,竟与鞠冰再无相见之日。

鞠冰来到月桂峰,看了一眼熟悉的景象。他来到了筱洁的屋前,却没有走进去。触景生情,鞠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心。

看了一眼其他人的住处,鞠冰回忆着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师兄们。

石头与众多逝去的御剑境弟子一般,最后死在了战场上,了然无名;

季恭顺因为阵法上的造诣,必然会成为承筱源之衣钵之人;

王易,鞠冰从未在月桂峰上见过。那次,他惊艳的一剑让鞠冰折服,却最终成了天妒之人;

除了这三人,人丁稀少的月桂峰还有鞠冰和筱洁。只可惜,筱洁也不在了。

在某处院落里,熊大和熊二正在逗弄小熊。鞠冰没有去打扰他们。

深深地看了一遍月桂峰的一切,鞠冰来到了晴小雪的房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便离开了。

最后,鞠冰来到了月桂封顶,月桂树下。此时,月桂绽放的花朵却有些不同。平日里金灿灿的桂花,如今却带了一丝艳红。

“血染桂梢么?没想到,我最终也害了你啊……”

看到这红的妖艳的桂花,鞠冰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月桂扎根于月桂峰,月桂峰作为月华五峰之一,早已被鲜血浸透了,月桂自然也深受其害。

月桂似是听懂了鞠冰的话,洒下了柔和的荧光,似是在安慰鞠冰。

鞠冰却摇了摇头道:“无妨。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什么复仇,我也不愿去想了。月桂,我知道,我这身体是你给我的。现在,请把它收回去,好么?”

月桂沙沙作响,似是在答复着鞠冰,鞠冰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坐在月桂树下。

过了一会儿,月桂似是妥协了一般,荧光渐渐向着鞠冰聚拢过来。

“孩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真的决定要这样了么?”

“你是……月桂么?”

“是的。这是你第一次听见我的声音吧。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

“没什么。你不是要离开么?呵呵……”

“离开?是啊……离开。对不起了。”

“嗯,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我尊重你。在此之前,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什么事?”

“杀死我的弟弟吧。这股血气已经重新激发了他的戾气,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净化他的心灵了。”

鞠冰点了点头。他重新恢复了知觉,此时,一团暗红色的光团也从月桂的树梢上缓缓飘落。鞠冰一剑刺入了光团,光团烟消云散,世上也再也不会有闻月真仙了。

做完了这一切,鞠冰闭上了眼,等待终焉的到来。

月桂的光芒逐渐笼罩向鞠冰,鞠冰被染成了金色,渐渐地,鞠冰的身体也化为了同色的光芒,与月桂的光芒融为了一体。

鞠冰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身体却并不觉得寒冷,反而有种暖融融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随着时间的流逝,鞠冰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在鞠冰原本存在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光团,光团缓缓向着空中飘去。直到肉眼完全不可见的高度后,光团消失不见。

月桂峰顶,所有生灵都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并蒂冰莲与忘忧藤也迎风缓缓摆动着,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两分钟前。

筱源之抬起头望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道:“夕月,算了,不用去了。”

付夕月正一脸焦急地赶向月桂峰,却听到筱源之这么说,顿时心中一紧。

“筱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筱源之遥遥指向空中,沉沉说道:“那个,应该就是鞠冰。”

付夕月闻言看向天空,此时,光团已经几乎不可见了。付夕月望着天空,她没有看到光团,心中却不禁涌出一股悲戚之意。看了许久,付夕月才低下头来。她所想的,只是仰着头,不让自己的泪水滑落。

“鞠冰走了,夕月,接下来,我也该走了。”筱源之叹息道。

“为什么?”付夕月看着筱源之,本来已经忍住了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鞠冰万念俱灰,所以选择了这条路。可是,筱源之又是为何?要知道,筱源之可是现在月华仅剩的上一代长老了啊!

月华真人一身修为已废,他被饕餮送回到月华后就找了个地方隐居了起来,不问世事。如果筱源之也走了,那么付夕月就失去了可以依托的人了。

“呵呵,那些来讨伐我们的人将矛头指向了我和鞠冰,他们又都死在了鞠冰手上。现在鞠冰走了,了无牵挂。”

筱源之说到这里,心中的悲戚之意也终于爆发了出来,一时间,筱源之似乎也苍老了许多。

中年丧女,现在又要离开家一般的月华派,筱源之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呵呵,让你见笑了。为了平众生悠悠之口,我是必须要走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老了,月华派,也该交给你们了。只是,有两件事,我不放心。”

“筱长老请讲。”

“第一件事,月华会被围城之事,我觉得非常蹊跷。对方现在虽然只是针对我和鞠冰,但我并不能确定,他的恶意是否仅止于我们二人。我倒是希望,他死在了鞠冰的剑下。只是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因此,你们还是要小心防范以免遭了小人的暗算。”

付夕月点了点头道:“弟子记下了。”

“诶,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月明真人,乃是本派长老,而我即将离去。再怎么说,我们也至多以平辈相称。”

付夕月再次点了点头。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将需要撑起月华的重担。

“好了。至于这第二件事,你先随我来吧。我们去月桂峰。”

说着,二人落在了月桂峰下。月桂峰顶有结界,只能步行而上。

来到月桂下,筱源之看着满树的红花,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果然。鞠冰啊鞠冰,你走了,一了百了,却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大的难题。”

“筱长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筱源之看了看付夕月,她似乎并不知道月华派的两大秘密。说来也是,付夕月接任月明真人的时候正值危难之秋,月华真人也没有心思告诉付明月这些。

为此,筱源之将万象泉与月桂对于月华派的意义向付夕月细细说了一番。

付夕月闻言恍然。然而万象泉早就被韩振风污染了,现在月桂也成了这般模样,这样一来,月华派的根基岂不是毁了么?

付夕月意识到这点,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她与付明月自从幼时那场洪水过后就被接到了月华派中,这里就是她们的家。可是现在,月华派的根基难道就要毁于她们这一代了?

“夕月,我知道这对于你很残酷。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吧。看样子,月桂并没有完全凋零。一切或许还有转机。等我走后,照顾月桂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下一任月桂峰峰主我也定下了,就是恭顺。他与明月关系不错,你们二人也要同心协力。”

筱源之看着付夕月,直到付夕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后继续说道:

“夕月,你一定要记住,月华固然重要,但你们自身却更加重要。如果真的到了势不可违的地步,那就放下一切,离开吧。保护好明月和其他月华派的弟子。”

付夕月点了点头。她担负的,不仅是自己的一切,更有姐姐的一切。

交代完一切,筱源之便离开了。付夕月害怕月华毁在自己手上,他又何尝不是呢?只可惜,今后的他,只能在远处守望月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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