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停在曼陀头顶的元噬魂虫,犹如一块磁铁,对突然出现的黑云有着巨大的吸力,很快就淹没在迅疾扑至的黑云中。
那黑云,悬停在曼陀头顶三丈处,上下起伏,嗡嗡有声。离着近的,可以看清这黑云是一只只背身双翅的小黑虫组成,模样与曼陀先前吐出的那只大噬魂虫别无二致。
那只大的,叫元噬魂虫,是曼陀用自身精血喂养。构成黑云的小虫子,是子噬魂虫。曼陀就是通过元噬魂虫来控制这些子噬魂虫。
庆丰广场上,聚焦着大批人群。在噬魂虫眼中,这些人群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顿时其嗜血的本性被激发出来,变得躁动不安。这种躁动,传导至曼陀,使他立刻也兴奋起来,口中突然响起呼唤元噬魂虫的咒语:“呢喃叭嘛吼……”
发令枪响,噬魂虫以黑云坠地之势迅疾下扑。人们惊慌失措,恐惧的眼睛中,死神迅速放大,已能看清这群来自地狱的恶魔那碧绿的眼睛。
蓦地,两条人影顿地而起,两道火焰烈烈而生,瞬间驱散了噬魂虫带来的冰寒。
千钧一发之时,甄男与赤眉御风而起,口喷传承真火,迎击噬魂虫云。效果直如热汤沃雪,“咝咝”声响中,空气中弥漫起燎发般的腥臭,十几息工夫过后,噬魂虫已经被彻底焚烧干净,包括那只元噬魂虫,一只也不剩。
一场虚惊过后,大家对甄男和赤眉投以感激的眼神,却没人上前表示感谢。皮休王的审案还在继续,幽灵皇此刻也是极度震怒,没人敢放肆。
众人都是满心感激,唯独曼陀,由于与其精血相连的元噬魂虫的被焚而导致神魂再度受到重创,只见他口喷鲜血,虚弱到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曼陀身体摇晃,表情如丧考妣,手指甄男和赤眉,哭诉道:“你,你们欺负人,干吗烧我的虫子?”
皮休王笑道:“曼陀,不就几只虫子吗?赶明儿我给你逮,要多少我给你逮多少。”
皮休王哄孩子真是有一套,曼陀大概也忘了噬魂虫与普通虫子有什么区别,立刻转嗔为喜,抬袖抹抹大脸上的泪渍,欢喜道:“真的?你可不许骗人!”
“当然是真的,诺,先送你个玩玩。”皮休王曲指一弹,一只斑点艳丽的瓢虫飞到曼陀面前,先在他脸前做了几个舞蹈动作,然后停在他的鼻尖上。
这是一只魂虫,是皮休王用自身神魂所凝,自然是又听话又美丽。
曼陀小心翼翼摘下,捧在手心,爱不释手:“真好看!真好看!”
“好看吧!我还有好多呢,只要你乖乖听话,都送给你。”
“真的?”曼陀呼扇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皮休王,眼神中充满期待。
不过那两只眼睛混浊不堪,包在两个肥厚的眼泡中,绝不是一个孩子所有,所以真的一点也不可爱,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呕!”皮休王差点吐出来,赶紧强压不适,勉强笑道:“当然是真的!但你先看看这些人,然后告诉我谁是血隐者。”
“好!”曼陀先看了看皮休王,然后认真道,“你不是!”
“很好,你再看!”我还用你看吗?皮休王一阵苦笑。
曼陀身子左转,对上了站在桌案左侧的甄男等人,很认真的一个个端详,看一个摇一次头:“不是,不是,都不是!”
曼陀身子再转,这一次对上的,是身后的尹长生。大概潜意识中对尹长生非常忌惮,曼陀的第一反应是捂上嘴巴,静默几秒后,突然疯了一般指着尹长生喊道:“他是,他是血隐……”
“呯!”,曼陀话未说完,脑袋突然爆开,红的白的四下飞溅,人轰然倒地,当时就没命了。
魏队长手持魂锤,指着地上没了脑袋的曼陀,怒声道:“疯狗,叫你乱咬,居然敢诬蔑老子是血隐者!”
甄男看得分明,魏队长当时就紧挨尹长生右侧站着,当曼陀抬手指认的一瞬间,突然横移一步,挡在了尹长生身前。所以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曼陀指认的是他一样。
这分明是顶缸,是舍车保帅!
甄男看得分明,近在咫尺的皮休王更是,当即大怒,弹指间,祭出魂索,将魏队长五花大绑起来。
“皇上,为臣有话要说!”尹长生高声喊道,他这回学乖了,开口前没忘记先请示。
“讲!”距离和角度的关系,幽灵皇并没看到魏队长做的手脚,尽管对尹长生已起了疑心,但一个重臣请求讲话,他不宜阻拦。
“皇上,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曼陀他得了失心疯,尽管有确凿证据表明,他是个隐藏很深的血隐者,但一个疯子的话可信度实在有问题,所以为臣觉得,这场审问,就是一场闹剧,必须立刻停止,否则造成人心惶惶,影响接下来的夺种大战,就得不偿失了。”
幽灵皇手抚下颌稀疏的胡子,沉吟不语。尹长生讲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绝不能自乱阵脚,至于谁是血隐者,有的是时间查清楚。
想到这一层,幽灵皇便征求皮休王的意见:“皮休王,你说呢?”
“尹长老说的在理,臣无话可说!”皮休王起身回应,“而且为臣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就是曼陀勾结徐傲所为,至于晋申长老和十名皇卫,他们应该是清白的,至少,没有证据可证明他们也是血隐者!”
这就完了?我在传声鸟中说的清清楚楚,必须通过曼陀揪出尹长生,你是知道的呀,这还没揪出来呢,怎么能无话可说呢?甄男对皮休王的回答大感意外,但公开场合又不便说什么,只得怀揣着一肚子疑问登上观礼台,准备接下来的迎种仪式。
“常司仪何在!”幽灵皇森然道。
“臣在!”
“主持迎种仪式!”
尽管揪出了曼陀,但幽灵皇相信,皇城中潜藏的血隐者肯定不在少数。想到卧榻之侧,鬼影幢幢,每一头都是恶鬼,都在寻找时机扑上来要自己的命,此刻如坐针毡,哪还有心思搞什么迎种仪式,但场面又不能不撑,因此语气中就带了浓浓的烦躁和不耐烦。
皇家注重礼仪,从祭祀到升朝坐殿,乃至饮食起居,繁文缛节一套一套的,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这个,所以常司仪与幽灵皇每天朝夕相处,算得上是近臣中的近臣,对幽灵皇摸得透透的。这么说吧,幽灵皇有几根白头发,某根白头发是哪天白的,他都一清而楚。
幽灵皇此刻表现出的烦躁,常司仪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所以主持迎种仪式的程序能免就免,不能免就简,很短的时间就来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交接福缘树种。
长六尺、宽三尺的迎种台桌上,紫金桌布罩面,三柱高香焚燃,正中一溜排开绿、银、金、紫四个坛子。以幽灵皇为首,三名皇长老、四位域王在迎种台两侧抚胸肃立。
常司仪高声唱喝:“皇天厚土,福佑幽灵,献种喽!”
甄男等九名福契人上前,将各自装着福缘树种的瓷瓶放进对应的坛子里。福源树种离体的那一霎,甄男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心脏咚咚有声,仿佛时钟。
这是被天地法则排斥出幽灵星的倒计时开始了么?甄男疑惑抬头,忽见西南方向,一抹红光耀眼,烧红了半边天,给人一种惊悚之感。
不仅是甄男,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异象,人人心中不安,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有一种窒息之感。好在,这个异象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几息过后便恢复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幽灵皇心有余悸。
“彤云乍现,预示我幽灵星鸿运当照,这是喜兆啊皇上!”天下宠臣,报喜不报忧,常司仪也不例外。
但甄男却很清楚,那红光根本不是什么鸿运,而是血色,他曾与血煞王近距离接触过,红光所带来的感觉太熟悉了。
血光在天,预示着什么?幽灵皇复活了吗?
甄男满心疑虑,幽灵皇却是兴高采烈,开始封赏福契人。
接种仪式虽然简化了,但赏赐却是足金足两的,按比赛规则,比往届丰厚了十倍。甄男是紫种,余童是金种,桂婆婆是银种,其余六人是绿种,皆得了相应的数量不菲的修炼资源,但赚得钵满盆满的却是皮休王。九名福契人全部来自南域,所有赏赐尽入皮休王一人囊中,足足装了三只虚提,可谓史无前例,眼馋的一干域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仪式草草结束,幽灵皇及皇长老返回皇城,各域王也各归本营。按规矩,今晚域王要宴请福契人,夺种大战结束后再由幽灵皇大宴四方宾客,所以甄男等并未进入皇城,而是随皮休王来到了南域的临时宿营地。
参加庆功晚宴的,南域这方是皮休王和九大长老,甄男这方是九位福契人和甄男的朋友。
老对手相见,黑眉的两条重眉一耸一耸的,不住对甄男眨眼,甄男一律视而不见,心里想着:“哼,咱俩的帐还没完呢,别想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