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尔卓指着王猴,瞪眼道:“还有这个家伙,只顾跟着小丫头疯跑,一路上那么多灵果仙草都不要了。我还以为前面有什么大宝贝呢,闹了半天,原来是领我们来啃雪的。姥姥的,可把我老董累坏了。”
“甄大哥……”钦謦低眉顺眼,手捻着衣角,显得很不好意思。
王猴倒是满不在乎,在雪坡上又蹦又跳又拿大顶,兴奋得不行。
甄男拿眼瞟着王猴,笑而不语,他刚刚想通了一个一直索绕心头的问题。王猴能识破障眼阵,很可能是因为障眼阵只障人之眼,对禽兽却没什么影响。如果没有王猴,自己一行人能不能到达这里还是两说。
这时天也黑了,耳中隐隐响起罡风的尖锐啸声。甄男笑了笑,挥手道:“进洞吧,进去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卯时,罡风停歇,众人钻出雪洞,向山顶攀登。
驻足山顶,向下眺望,湛蓝的天空下,两山夹一沟,沟内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平原。远远看去,绿的草,碧的水,五彩的花,东一撮西一丛,相映成趣。呼吸着清冽的空气,远眺人间美景,众人精神振奋,欢呼着向山下冲去。
这其中,本来看上去病恹恹的钦謦却犹如跳跃的小鹿,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把几个修为比她高出几个小境界的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甄男驻足山顶,看着那道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的小小身影,猛然想起钦謦说要回家的话,难道这里就是她的家?
回头见桂婆婆尚在龟爬中,甄男决定原地等候。十来分钟后桂婆婆登上山顶,气未喘匀,脸色忽然大变,望着谷底变声变调道:“束穴之地,福祸两依。福兮,祸兮?”
甄男疑惑不解地看向桂婆婆,而桂婆婆也正好看过来。迎着那浑浊的双目,甄男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那浑浊的眼底,深不可测,仿佛里面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虚无世界,触之顿生临渊之感。
甄男惊问:“桂婆婆,此话怎讲?”
桂婆婆眼底虚空,看物不见物,就是两眼根本不聚焦的那种,这是她进入通灵问卜状态的标志。
“飞蛾向往的幸福,却是智者眼中的死光。咳咳……”桂婆婆猛然一阵咳嗽,眼神重新找到了焦点,注目甄男,沙哑道,“甄娃仔,束穴之地,危险重重,赶紧下去吧,去得晚了,恐怕你这些朋友性命不保!”
甄男这回听明白了,脑中猛然闪现出沟中的情形:两山夹峙一沟,沟两端急拐而走,形成一个长条形的盆地,而盆地的正中,两山陡然向内挤出,形同束腰。
这不就是老妇口中的束穴之地么?甄男大惊,提一口真气,就欲御风而下,将动未动之时,耳听得“哎哟”声,回头看去,却是桂婆婆不小心滑倒在雪地中。甄男只得缓下身形,返身将她搀起:“桂婆婆,你慢些过来,晚辈先前一步了。”
桂婆婆眦牙一笑:“甄娃仔,还想甩老身不?”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甄男一阵苦笑,抛下一句:“你老保重!”立刻贴地飞行,一路御风而下。
人至半坡,耳畔响起苍老粗砺的声音:“杏林钦謦人,枯木能逢春。”
枯木逢春?钦謦杏林?什么意思?甄男心中一动,却也不及细想,大鹏般疾掠而下。
幽灵星上,草木甚是高大,这道沟底也不例外,一片片,一丛丛,都是一人多高的粗壮草棵,人一进去就如泥牛入海,从外面根本发现不了。因此甄男到达沟底后,并未坠下身形,而是继续御风在植被的梢头飘行,一双眼睛不住四处巡睃。
正前方不远处,钦謦骑坐在树叉上,不住的往嘴里送着什么吃食,两条小腿晃来晃去,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还不时抛出点吃食,打发下方乞丐般不住乞讨的王猴。
爬那么高干吗?如此顽劣,真是个孩子,甄男嘴角上翘,但微笑刚刚绽放就硬生生收住了。
耳畔一阵“呼啦啦”翅膀扇动声引起了甄男的注意,扭头望去,见右手方向十余丈外,七八只翼展达一米的怪鸟上下飞舞。
怪鸟一边上下急掠,一边发出类似于“青元青元”的急促鸣叫声,而其下方的空气氤氲扰动,很像是真火炙烤空气时产生的氤氲之像。
“不好!”甄男蓦然一惊!
那是龙族的传承真火,施展真火的必是赤眉无疑。龙族真火,不仅本身消耗巨大,而且出则伤人,真火所及,神魂难存,因此除非生死关头,赤眉轻易不肯动用。难道说,这处山沟中,潜伏着强大的敌人?
是幽魂大帝!感应到器灵寻迹而来的幽魂大帝!甄男立刻想到了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老魔头,急提真气,瞬移而至。
临空现场,这才发现攻击赤眉的根本不是什么幽魂大帝,而是那几只形体像蜂的怪鸟。只见这几只怪鸟,在空中上下盘旋,不住发出类似“青元青元”的啾鸣,而鸟屁股后,不断射出一支支三寸长短,细如绣花针的尖刺。尖刺通体黝黑,泛着青光,显然含有巨毒。
下方,杨超凡、董尔卓、邱大展三个横躺在地,不知死活。赤眉真火狂喷,焚烧如蝗而下的毒刺,保护身旁的杨君不受伤害。
甄男刚要施以援手,蓦然发现,怪鸟射出的毒刺,有几支偏出,未被真火焚烧,却射中了周围的草棵。草棵中刺的瞬间,立刻由青绿而枯黄。
枯木?甄男脑中电闪,想起桂婆婆“杏林钦謦人,枯木可逢春。”十个字,立刻扭头高喊:“钦謦!”
赤眉抬头上看,见甄大哥到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驰下来,眼一闭,身子立刻瘫软在地。他实在是将体内最后一丝丹元都压榨了出来,见甄男到了,精神一松懈,顿时虚脱萎地。
没有了真火的焚烧,五六枝毒刺立刻射在赤眉和杨君身上,二人瞬间中毒昏迷,步了前面三个的后尘。
甄男眼都急红了,双手向前猛推,一股金丹境才能祭出的猛烈狂风卷向几只怪鸟。几只怪鸟迎上狂风,就像巨浪冲击小舟,被悉数远远荡开。
甄男落地,查看五个人的情况,见这几个人肤色青黑,已然全无生机,不由伤心欲绝,一把将赤眉抱起,仰天悲啸:“啊!”
悲啸声中,头顶传来翅膀的扇动声,那几只被狂风卷走的怪鸟又返了回来。甄男睚眦俱裂,满腔的愤怒化成龙凤真火,迎着这群怪鸟狂喷而出。
甄男已是相当于金丹境的修为,比起丹境三重的赤眉,龙凤真火猛烈而绵长。龙凤真火将射来的毒刺尽焚,直接烧向怪鸟。怪鸟灵巧得很,感受到真火的凌厉,立刻空中一个折向,倒飞远避。避开是避开了,怪鸟似乎心有不甘,不肯就去,远远地盘旋啾鸣。
“赤兄弟,看大哥给你报仇!”甄男轻轻放下赤眉。
“下来!”甄男仰天大喝,双目之中射出两道金光。
真火可避,金瞳是光速,根本避不开。怪鸟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金光侵入瞳孔。怪鸟眼中的世界,氤氲成一片金色,神魂淹没在圣光中,立刻不复有我,不复有世界。“噗嗵,噗嗵”七声连响,七只怪鸟纷纷坠地。
他妈的,敢伤我兄弟!甄男咬牙切齿上前,只觉得将这几只恶鸟踩成肉泥,也难泄心头之恨。脚刚刚抬起,就听有人脆声大叫:“甄大哥,手下留情!”
甄男抬头,是钦謦和王猴拔开草丛到了。但此刻的钦謦,脸蛋红扑扑,粉嘟嘟,浑身充满活力,哪还有半点营养不良的模样?而且,身材也拔高了许多,全然就是一位婷婷玉立,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
甄男恶狠狠瞪着钦謦,他这时已经顾不得深究钦謦判若两人的原因了,一副咬牙切齿状,由于愤怒,目中金光时隐时现。
王猴吱哇一声,吓得钻进草丛躲了起来。钦謦以手遮挡金瞳,小声道:“甄大哥,饶了这几只钦原吧,我能救活他们。”
钦原?钦謦?我要回家?莫非这小丫头与怪鸟有源渊?甄男立刻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同时也大感放心,冲钦謦深鞠一躬,涩声道:“请钦姑娘施救,甄某感激不尽!”
钦謦点点头,却先跑向那几只钦原查看状况,见只是晕过去了,大觉安心,小手在鸟脑袋上一一拂过,几只钦原受到点化一般,翅膀扑愣愣扇动,尽皆醒来。
“上去!”钦謦手指旁边一个大树。
也奇怪,这几只钦原见到钦謦,立刻变得乖巧,一只只飞到了树上。甄男抬头看,见树枝上垂挂着一个硕大的面包状的东西,上面遍布一尺左右粗细的洞。这几只钦原钻进洞中,只探出半个脑袋,瞪着两只鼓凸在外的圆滚滚的眼珠向下看。
这不是一个被放大无数倍的蜂巢么?那这些钦原又是什么?其大如鹅,外形却与巨蜂别无二致,难道?甄男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