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她平静了下来。
“我从小就缺爱。”许诗玲看着医院的天花板:“我的爸爸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她还属于另一个女孩儿。我并不能时常见到他,即使他给我钱,给我洋娃娃,我还是不开心。”
“终于有一天,他接了我回家。”许诗玲轻笑,回忆起那一天。
“我坐着车,满心的欢喜,我到了一个大房子里,房子门前种着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我还见了那个女人,她很美,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的长相。以及他的另一个女儿,我的姐姐。她从来不看我,好像我是垃圾一样,看一眼就会侮辱她的眼球一样,所以,我进她的房间,拿她的洋娃娃,做一切她不喜欢的事,就是想让她看看我,我希望有个姐妹的,可是我跟她注定做不成姐妹。”
“爱不成,那就恨吧。于是,我就恨她,恨她占有了那么多年我的爸爸,恨她得到了那么多爱,而我什么也没有。”
“我故意让她生气,故意滚下楼梯,爸爸大怒,动手打了她,我看到她流了眼泪,可是我并不开心,而我母亲却很开心。”
“后来,你知道吗?后来,她终于走了,跟爸爸断绝了关系,爸爸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可是你知道吗!”
许诗玲突然抓住旁边渠和晏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他们断绝了关系,可我爸爸却忘不了她,我们家的年夜饭从来都有她的位置!”
“为什么?”许诗玲晃着渠和晏,眼睛赤红:“为什么她那么恨他,他还把她当成女儿对待,为什么我在她身边十多年,都比不上她,为什么!”
手被她扣的生疼,身子被她晃着,和晏整个人不受控制,看着情绪崩溃的许诗玲,她喘着气开口。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得到另一个人的喜爱,要想得到就得有付出。”
“付出?呵呵。”许诗玲松开渠和晏:“我付出的还不够吗?我把一生最好的时间都给了他,他却看不见,我付出的还不够吗?”
“可是感情,从不在这个逻辑里。”
许诗玲无力地靠在长椅上,嘴唇微动:“……为什么我偏偏遇到了他。”
让她爱上,又不给她任何可能。
和晏看着许诗玲,感觉有些心疼,她还那么年轻,就已经吃了感情的苦。
爱了一个人十几年,她没有进路,可是退路呢?有一段那么深的情感在,她还能再爱谁。
她心里叹气道:“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你坐着说这样的话,可世界就是那么奇妙,我们两人本该没交集的人,却因为他,认识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但我不愿意你有误解。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容易得到的,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也容易毁灭。”
“你羡慕我跟时简,有人疼,有人爱,那是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的生活。你只知道你的父亲惦记时简,可是那些惦记对她来说,有用吗?那些表面上的惦记,比不上你跟他日常的一个拥抱来的实在。”
和晏把水杯捏在手里接着说:“时简现在是有人疼惜,可是十多年她在国外受得罪,谁能体会?当初丧母离父的悲凉,谁又能懂?而她经历这些的时候,你呢?在经历什么?”
锦衣玉食,豪车华服,生日有人记得,成人礼,满屋祝贺。
许诗玲想着,手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和晏又接着说:“我的故事就很简单,放弃爱情,出国留学,回国工作,结婚,每一步在你看来,都很顺利。可是,我每一步都在抉择,都备受煎熬。你看到的所有人的风光,美好,那都是给别人看的,真正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旁边的姑娘已经在哭,和晏想了想,说道:“你根本不用羡慕别人,也不用嫉妒。缺爱,那就用真心去换,想爱,那就去争取,用你的心去争取,而不是用堆砌出来的妆容。”
和晏说完,就站了起来,说了一大通话,她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可这些都是她想说的。
许诗玲还小,她还需要成长,对她,她做不到熟视无睹。
病房里还是一堆人,医生还没有赶人,大概是宋潮白的情况还不错。
她看着,并没有往里凑,她想下楼去看一看太阳,她想晒晒这一身消毒水的味道。
走到拐角,她就看见一身裙装的时简。
看时简走出拐角盯着长椅上哭泣的许诗玲,和晏没问什么,说道:“一起下楼走走。”
五点多,太阳开始落山,可强度依然灼热,和晏坐在椅子上,完全暴晒在夕阳下,时简坐在她旁边。
“我见许诗玲第一面就不喜欢她,蠢,张狂,跟她妈完全不是一类人。”
和晏看着时简问:“那现在呢?”
“也不喜欢。”时简摇头:“就像她说的,我们是一辈子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成姐妹的人,只是啊,也不烦她了,她啊,也挺可怜的。”
“张碧芝教会了她穿衣打扮,教会了她享受生活,却没有教会她怎么爱人,怎么生存。”
和晏点头:“是啊,她妈妈的溺爱让她娇纵不懂生活,溺爱是一种爱,却是不健全的爱。”
时简点头,摇了摇头说:“不说她了,宋潮白醒了?”
“醒了,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时简拍了拍和晏的肩:“那你就别太担心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愿吧。”
时简看着和晏,想了想问道:“周尧夏去查事情去了?”
“嗯,这件事情很怪,时简,你也这样认为吧。”
毕竟跟当年你母亲的……那么像。
时简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点头:“是啊,跟我妈当年很像。”
和晏并不想让时简回忆起以前,可是她无可奈何。
两人静静地没有说话,看着夕阳下山,时简看着和晏道。
“我前几天跟李检察官见了面。”
“有这事?怎么样?”
时简靠在椅背上,手盖在脸上:“能怎么样?我竟然猜的都对。”
猜的都对。
和晏看着时简,时简偏过头,盖在脸上的手放下,眼里点点泪光。
“我会上诉,直告厅长夫人,案子将重审重判。”
“那……那许厅长跟这件事情无关?”
“呵。”时简轻笑:“夫妻,会无关吗?不过我不会起诉他这个,我是要检举。”
“检举?”
“嗯。”时简点头看着和晏:“你别管了,等过些天你就知道了。”
和晏知道,因为宋潮白的车祸,大家都在照顾她的情绪,她点头,没追问,只是说道。
“你有困难了可以找尧夏,告诉秦涣,别一个人单打独斗,很危险。”
时简点头:“我知道。”
周尧夏从医院开车出去,没一会儿跟一辆车遇上,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身材高大,体型彪悍,留着板寸,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先生。”
“嗯。”周尧夏下车:“怎么样?”
“都查清了,先生的猜测果然不假。”
果然不假。
那就是柳蔚真跟张碧芝两个人联手了。
这两个人,真是该死。
两个保镖看着周先生眼底的狠,说道:“我们从昨天下午跟着柳小姐,她昨天还很冷静,只是今天警察局立案侦查的消息传来,她就慌了。”
事情被立案,她就知道自己危险了,怎么可能不慌。
周尧夏敲着车身问:“她们是谁给的佣金?”
“柳小姐从五天前开始就有资金输出,每次数额都不大,二十万,三十万,一共是两百万,分别转到了不同账户,张碧芝目前没有转账记录。”
“这笔钱一定有问题,查。另外把这两个人给盯死了。”
“先生放心,都有人盯着。”
“辛苦了,你们去吧。”
车子一东一西背道而驰,周尧夏站着,看着路边墙角,大片大片开的正灿烂的紫红色蔷薇。
越美丽的,越危险。
而有些人,偏偏不信。
他上了车,直接去了蒋家。
蒋家大院并不热闹,周尧夏到的时候,蒋母在楼下绣什么东西,整个人兴致勃勃。
“伯母。”
“尧夏啊。”蒋母站起来,抓住他的手,问道:“和晏没事儿吧?我的天啊,怎么有这样的事。”
“她没事儿,只是一个朋友受了重伤。”
“唉,怎么会这样,光天化日就敢……真是太无法无天了,这种人抓住了,可不能放过。”蒋母说道。
周尧夏点头:“和晏情绪不好,我这两天也没空管别的,就把这事儿托给了大哥,这不过来问问他。”
“应该的,应该的。”蒋母拍着周尧夏的手:“他平常不在家,家里你跟秦涣没少帮,如今他回来了,就得让他出出力。”
说着蒋母拉着周尧夏坐下:“你先坐,我让人上去喊他。”
周尧夏点头,蒋母招呼人过来说道:“上去把阿洌喊下来,就说尧夏来了。”
说完,她又嘱咐:“轻一点,别吵了梁泠。”
蒋母吩咐完,从冰箱里拿了瓶东西递给周尧夏。
“你小时候就喜欢这个牌子的酸奶,喝完那个高兴劲儿啊。”
周尧夏看着手里塞的酸奶,看着名字,不由得苦笑。都是小时候四五岁的喜好了,他现在也有二十多年没喝过了。不过难得蒋母还记得他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