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简轻笑,看着漫漫的黑夜,伸出自己的手,问和晏:“和晏,你能在我手上看到什么?”
和晏偏头去看,一看触目惊心。时简的手很小,很白,可整个手掌的茧子,纹路,让人会以为这是一个上了年龄,饱经风霜的手。
而最让人惊骇的是那一条横跨整个手掌,虽然痊愈却依旧清晰的伤口。
“这是我学设计,十几年来留下的伤疤。”时简指了指手上的小伤口,之后她伸出左手食指,顺着手上的那条长伤口抚去,声音悠**静。
“这是我十三岁时的今天留下的伤口,十三年的今天,是我妈的,在我妈的葬礼上。”
和晏听着,身子一颤,她自己划的?十三年前的葬礼,那今天是她母亲的祭日。
时简看着伤口,似乎想到了自己十三岁的那天。
母亲离婚不到一月,突然死亡,她心中大为悲拗,她不能想象,早上还给她做早餐的人,就这么突然没有了。
她就那样,没有母亲了。
母亲下葬的头一天,半夜她从梦里惊醒,一睁开眼睛,想的就是母亲,她悲从心来,蒙着被子哭泣。
越哭越清醒,她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去了停放母亲骨灰的正堂。
正堂里,小舅舅跟大舅舅在说话,他们不知道她的到来,说的声音很大。她本来要去打招呼的,可听到小舅舅的话,她停住了,蹲在了一旁。
只听小舅舅满是怒意地说:“我不信大姐死是意外!”
然后就是大舅沉痛而稳重的声音:“不信又怎样?他是公安局长,定这个案很轻易,我们没有证据。”
他?他是公安局长?他说是就是?
她当时如遭雷击,感觉生活带给她的只有伤害,除此之外还有真实的悲哀。
她偷偷在门口哭,不愿意相信舅舅的话,可是她知道,她自己在骗自己不要去信舅舅的话,可是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她强迫着自己去坚强,强迫自己去相信他,相信他是清白的,舅舅们只是猜测,不是真的。
她害怕自己心里最后一座堡垒坍塌,如果,坍塌,她会死的。自己的父亲制造车祸,害死了已经离婚的她的母亲,这样的事情,她接受不了。
他们那样,是把她放在了什么样的境地?
她用尽了力气,说服自己,第二天母亲下葬,他去了,一声黑衣,面容憔悴,身边跟着他的死而复生的心上人。
到他祭拜的时候,他对着母亲鞠躬,流下眼泪,看起来深情的很,而一旁的女人,黑色风衣,红唇烈焰,说着让她节哀的话,眉眼却都是得意。
她是该得意,她有什么不得意的呢,她终于扫清了挡她路的人,成为一个胜利者。
而当初拦她路的人,变成了黄土一抷,不足以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她恨,她气,她弯着腰冲撞了过去,她不愿意看到那个女人虚伪的脸,不愿意让她扰母亲的安宁。
女人被她撞的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而他的父亲,为此勃然大怒,丝毫不在意她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举起了手。
那巴掌没有打下来,被舅舅拦住了,可这巴掌却普通打在了她的脸上一样。
疼,疼,打碎了她心里最后一点对父亲的幻想。
那天人群散去,她跪在母亲的墓前,看着墓碑上温柔美丽的女人,她发誓要为她报仇,要用尽全身力气,去为她报仇。
时简握紧手,闭上眼睛,深叹了一口气:“和晏,我是不是很可怕?”
那么小,就有一颗报复人的心。
“不,很让人心疼。”和晏开口。
时简闻言一笑:“是吗?他也那样说过,可从来不会有什么行动。”
和晏知道他说的是她的青梅竹马,没有说话。时简靠在和晏肩上,眼角滑出一滴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和晏,他回来了。”
和晏一愣,脱口而出:“你们见面了?”
时简勾笑:“没有,他给我打电话了。”
“哦。”和晏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涣的缘由,和晏并不希望时间跟她的竹马在一起。
“他要结婚了。”
和晏正想着,突然听时简说着话,偏过头,急切地问她:“怎么那么突然?”
“突然吗?”时简头从和晏肩上抬起来,看着她说:“不突然,他注定跟我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无论跟谁,无论什么时候结婚,对我来说,都不突然。”
对于那个人,她的心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心里……
真的有些难受。
和晏知道时简的难受,她曾经也经历过差点失去周尧夏的时候,那种如同死了一样的感受,她能理解。
她握住时简的手,看着时简脆弱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终究说不出宽慰的话。
她们这些人,除了自己能劝得了自己,其他谁也劝不了,劝不了。
两人在阳台站了很久,周尧夏给和晏打电话,和晏挂了电话,拉着时简:“周哥哥说让我在唱一圈儿,就回家,走,咱们去唱歌?”
时简本来什么也不想做,可看着和晏,她突然不知道怎么拒绝她。
这个女孩儿,给了她很多,虽然不是能说话到的那种姑娘,可对着她,她能放松,能说出来一些对着别人说不出的话。
她很感激。
最后几个姑娘点了首歌唱,畅快的吼完,几个人出包厢。
到门口,梁泠开了口:“明天蒋洌回来,两家估计要一起吃个饭,后天再约?”
和晏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她点头:“正好我明天有事儿,那就后天。”
秦涣点头:“后天我带上莞莞来。”
和晏忙冲秦涣点头,然后看了看笑着的时简,她走过去,抱了抱她,轻轻地说:“回家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
时简深呼吸,拍了拍和晏的背:“好,快回去吧。”
和晏这才跟周尧夏一起离开,梁泠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马上也走了,只剩下秦涣跟时简。
秦涣从一开始就知道时简心情不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没了人,他问:“要不,一起走走?”
时简看秦涣这样的谨慎,不由得笑着开玩笑:“走路有什么意思,要去就一起去喝酒?”
秦涣皱眉,思索了下才说道:“你要想去,也行。”
时简笑着摆手:“我酒品不好,喝醉了还要麻烦你,还是走走吧。”
秦涣点头,心里暗说,她不怕麻烦的。
两人绕着江边走,十点多的江边依旧很热闹,有老夫妻,有一家三口,有亲热的情侣,也有初中生年龄的男孩女孩儿手牵着手溜冰。
时简看着直摇头:“现在国内的孩子生活的真自由,比咱们那时候好多了。咱们那时候,男孩儿女孩儿别说手牵手了,多看一眼大人老师们都戒备的不行。”
秦涣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不那么明显,他那时候身边儿围着都是些会玩儿的人,小小年纪什么接吻啊,上床啊,挺多。
只是他没敢说,本来时简都以为他是坏学生,他要是说出来,她肯定会更加笃定自己是坏孩子,情场老手。
走着走着,江边刮起了风,秦涣脱掉自己的西装,披在时简的身上。
身上多了件衣服,时简看过去,秦涣看她眼睛,手作势扇着风,说道:“走着都热了,正好你穿的少,衣服你快披好吧。”
时简看秦涣不自在的样子,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说道:“谢谢。”
秦涣笑:“不客气。”
两人继续往前头,江风吹来,轻柔微凉,时简走着,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走着,看不少亲密的小情侣走过,而她跟秦涣这样的距离无疑是对意外,她有些不自在,就找话题。
“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秦涣没想到时简会突然问她的私生活,他想了想,答道:“没时间。”
“没时间?”时简笑:“有时间跟我们一块儿出来吃饭,没时间找对象?对了,不是说你在相亲吗?有喜欢的?”
“看了两个就没在看,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人,没什么意思。”自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后,他就没有相亲了。
时简听秦涣这么形容世家小姐们,不由得一笑:“要求真高,不过秦少爷确实有资本挑,挑个喜欢的,能照顾好秦莞的。”
“你知道莞莞?”秦涣问道。
时简点头:“和晏跟我说了。”她没想到秦涣那样一个看起来不正经的人,如今却那么正经,照顾哥哥留下的孩子孩子,管理公司,担负起秦家整个重担。
秦涣点头:“哦。不过也不着急,莞莞还小,而且……”他看了眼时简。
时简往前走着,听秦涣说起了而且,问他:“而且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又喜欢的人了?”时简惊讶,不过想了想,也能理解,秦涣二十多岁了,身边女人不断,他有喜欢的人也正常。
她点头:“那挺好。”
秦涣听了心里一堵,她都不问他喜欢谁,就说好,看来对他是没一点意思。
不过,这条路道阻且长,他不怕不怕,不过情报还是要打探的。
想着他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两人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聊到了这么原始而干净的话题,时简听了秦涣的秘密,自然也坦诚地说。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