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一种痴情千般恨,满头霜雪十年花。
几重暮云笼海角,万里落日照天涯。
欲问仙乡是何处,暂收愁闷寻人家。
回首人间浑如梦,托钵行去走风沙。
太平军马荣、常胜,带着九十多个士兵,作为第一批,随着投石车的发射,飞上了庞县城墙后,发现城墙上无人防守,果然庞县守军全无防备。
不多时,马荣与常胜二人领兵来到城门处,此时二将才遇到一点抵抗:有一小队巡逻之兵,睡眼惺忪地过来了!
马荣与常胜都是二话不说,领兵上前,一番嘁哩喀喳,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一小队巡逻之兵消灭了个干净。
于是庞县东城门大开,田梦常一声令下,太平军大军入城。城中守军,多数是还未及起身,就做了俘虏。
到了天大亮时,庞县已经被太平军完全占领。李诗君人马才赶到半路,就得了庞县消息,说道是庞县已经被田梦常马荣常胜所率人马拿下。李诗君听了,甚为高兴,当即命令加速行军。
大军到达庞县时,田梦常、马荣、常胜出城迎接,李诗君入城,随即,李诗君加强城防,防备大西汗国反击。
此时并县城中,经过徐兴与徐文虎的核查,终于从八万俘虏之人堆里,将哈君宝也给查找出来了。
李诗君令人将仲君礼与哈君宝用槛车押送天同府,交给太平汗皇处理。
八万俘虏兵,倒有近五万愿意回老家种地去,愿意留下,加入太平军的,约三万二千人。
依李诗君命令,田梦常、马荣等人守庞县,并着手南下攻打木门州经县,插到那木门州辛君集、卜君瑞人马背后,以遥遥呼应正在攻打木门州的林珙之军。
徐兴常胜领三万人马,守并县。徐文虎则是改装易服,化名徐虎,潜往西宁州去了。
太平汗皇又有命令,令李诗君与慕容归全家进京。
按当初慕容归之要求,太平汗皇开平三年八月初,太平汗国境内,处处昭告:太平汗皇与左军元帅,同日大婚,吉日选定八月初八这一天。
这般大事,太平汗国境内,是人人得知,个个欢欣,特别是东八州,平定得早,生产恢复也好,社会秩序也好,村镇社墟,处处都举办迎神盛会,载歌载舞,以庆汗皇与左帅大婚。
这消息不免就传到了大都山上。
翠姑在真儒居修炼,偶一下山,听了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太平汗皇大婚?那我呢?我怎么办?
翠姑不免心中伤感,来见托钵僧。托钵僧见翠姑似有泪痕,就问道:“师妹什么事?”
翠姑道:“师兄,我师父尚未出关,我自己竟是心头烦乱无绪,不能主张。”
托钵僧道:“师妹何事心头烦乱?”
翠姑道:“师兄,你当初送我来大都山,拜入真儒居做了弟子。老师曾经是答应帮助我,让他李诗剑与我信守当年那娃娃亲之约。不想他,他李诗剑,竟然是明天就要结婚了!
如今太平汗国境内,此事哪个不知?我也是昨天下山,才得知此事——师兄,我该怎么办呢?”
托钵僧此时,有那钵之反哺,进境极快,已经是达到先天境界顶峰了,然而,为着小棒儿夫妇,他是压制又压制,不突破眼下境界。
此时托钵僧,对这尘世看得更淡。对于翠姑与李诗剑的娃娃亲,看法又不同于往日。
当时托钵僧听了翠姑这个话,就说道:“师妹,他李诗剑是世间人王,太平汗皇。
一个汗皇,纳个三宫六院的原也很正常。依我看,无论如何,是少不了师妹你的正宫之位的,你不必着急。”
翠姑道:“当日他来大都山,负荆请罪,后来他曾与我说过,今生今世,唯我一人;只待天下太平时,便当迎我下山去。如今天下尚未完全平定,我自己尚未艺成出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
翠姑伤感,说不下去了。托钵僧也无法说什么,有心转移话题,就问道:“师妹,你去询问了你哥是什么意见了不?”
翠姑道:“我哥他终日饮醉,只与阿随相伴,平日难开口说一句话。他有时一开口,就是口口声声说要找李诗君报仇。
其实,李诗君现在是太平汗国左军大元帅,武艺又比我哥强,我哥他不过是瞎念叨着报仇罢了。他自己也是明知报仇无望,才会颓丧到这种地步,我怎么劝他都没有用。
——就算我去问他有什么意见,他能有什么好办法?他只会反对我与李诗剑的事情,绝对不会同意。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跟李诗君结出这么大的仇恨?”
托钵僧道:“要不然,就等厉道友出闭关之后再说吧。那时你们老师出面,李诗剑自然是无话可说。”
翠姑道:“师兄,我听到的消息是,李诗剑与那慕容氏,明天就要举行大婚典礼;师父他现在正在闭关,等到他闭关结束,再去找他李诗剑,哎,又有什么用处呢?
师兄,你修为高超,道法神妙,不如你送我去见他李诗剑一面,我只当面问问他,为何要置我不顾,另娶他人?我只问问他,就回来。”
托钵僧道:“也好。师妹,我这个钵,能大能小,内有空间,不如你到我这钵中来,我这就带你过去。”
翠姑道了一声“嗯”,于是托钵僧将钵往地上一放,翠姑迈步,果然是一步迈出,人在钵中了。
当时托钵僧就托了那钵,御风而行,下了大都山,直奔天同府。
却说翠姑人在钵中,心内辗转,暗自想着见了李诗剑,自己该怎么跟他说话。然而,总是想不出怎样见面怎样说话为好。一时间,愁思纷纷,心乱如麻。
黄昏时分,托钵僧来到天同府西京皇宫之上,托钵僧就问道:“师妹,我现在在西京皇宫之上,你要怎么去见李诗剑?”
此时,整个儿的天同府,是火树银花不夜天,街道两边人家,也都是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气氛。
皇宫内外,更不用说了。
翠姑虽然人在钵中,却也早已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心中不免黯然,就向托钵僧说道:“师兄,你能潜入皇宫么?我只悄悄看他一眼,也就罢了!”
托钵僧道:“师妹,你的意思是,看他一眼,不与他说话?你确定不去当面责备他?你先前不是说要当面问问他的么?”
翠姑道:“是的,师兄,我先前来时,是这么说过。只是,我现在不想去问问他了。我只再看他一眼,我就回去。我也不是来找他闹事兴师问罪的。
我跟他,这中间不知有多少梗阻,当初幸亏师兄你出力,我这才跟他恢复婚约,走到了今天;不想又成了这个状况。
一切都是命啊!我自己命不如人,又何必去抱怨责备,让新人不快?从今后,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他的人间汗皇,我走我的长生之路。”
说到这里,翠姑几乎流下泪来。
托钵僧心下感慨,当时心意一动,就将所托之钵往下一掷,这钵就载着翠姑,直飞入皇宫中来,却是无人能见得到。
不多时,这钵飞入皇宫内,直入一殿,就悬停在殿中虚空处。这里,李诗剑与李诗君并他们两个阿妈都在,慕容归全家也都在——慕容家在这里尚无府邸,故而暂时居于这皇宫偏殿之内。
李诗剑李诗君并两位太后,自然都来这里,两家人做一家人,亲亲热热,相互谈天说话。
翠姑人在钵中,却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心头伤感更甚,不由得想到当日自己与他书信往来,小词唱和之事,不由得伤感悲吟:
——石上泉鸣,林中莺唱,风里双燕身轻。尽说何事,飞过旧长亭。多少呢喃软语,商量看,黛山深青。花如火,燃烧梦醒,独观昨夜星。……
这偏殿之中,李诗剑骤然听得,心头大震!不由得抬头望声音起处望来。众人也都一样望向偏殿顶上,但见除却宫灯幽幽而亮,哪里有个人影儿?再望去时,连声音也没有了。
——却是翠姑让托钵僧收回了钵,随着托钵僧,伤心回转大都山去了。
不说这边殿中众人,惊讶疑惑。且说翠姑随了托钵僧回到大都山上,伤感无语。托钵僧道:“师妹,长生之路,才是你当追求的。若是你与他李诗剑果然是缘分未断,你在长生路上等他呗!”
翠姑黯然点头。
第二天,正是八月初八。这一天,翠姑是未沾滴水粒米。
到了中午时,厉文山恰恰闭关结束,出来见托钵僧。
托钵僧道:“恭喜道友出关,这一番又是大有进境呀!”
厉文山笑道:“明尘道友,我能进步如此,也还是多亏你的帮助!哎,明尘道友,我这番闭关,临出关前,又将《观鱼经》下卷也读完了。原来这下卷之中,还有对法宝炼制之法的简单介绍呢!”
托钵僧听了,就问道:“道友你可都能掌握运用吗?”
厉文山道:“还不能。不过,经书中说了,在这北海之北,彼岸有一地名叫‘万里沙’,若是能跨过去,便可与真正的修仙之人为伍,那边,据经上说,修仙之人甚多呢!”
托钵僧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厉文山笑道:“我也想,只是没法子过去呀。”
托钵僧笑道:“我凭这钵,带上你去,如何?”
厉文山笑道:“若是可以,那自然要去喽。”
不想此时翠姑来了,见了此情景,就道:“师父好!您出关啦!”
厉文山道:“翠翠,我要跟你明尘师兄跨海北上,去寻访同道中人呢。我走之后,这真儒居就由你作主吧!”
翠姑听了,就说道:“师父,弟子也愿跟随您和师兄一起去!”
原来翠姑心性聪明,向来是勤奋,已经颇有进境;再加上当日凭借那钵,感知了那气息在体内运行情况之后,默默记住,拼命修炼,此时,其实力,已经可以说是不下于沙场名将了——若以武者论,翠姑此时,实有武者八阶初的修为。
今日之翠姑,心中伤感,只想踏上修仙长生之路。
厉文山觉得翠姑神色有异,就说道:“翠翠,怎么了,你今天气色不太好呀!修仙之人,须得心清气和,保养真元,你这样子,心态要调整哟!”
厉文山此时,并不知晓太平汗国汗皇李诗剑大婚之事,所以,他虽是关心,语气中却不免有批评意味。
翠姑并不分辨,只说道:“师父,弟子心意已定,走长生之路!您这一回要跟明尘师兄跨海北上,弟子坚决追随,并无二志!”
厉文山听了,向托钵僧道:“明尘道友,我现在是先天五阶的修为,比不得你,你已经随时可以跨入灵道境界了。翠翠现在,只是相当于八阶武者,看来,要去万里沙,我师徒要拖累你喽!”
托钵僧微一沉吟,说道:“厉道友,我看这样吧,我这个钵内,足可以容得下真儒居所有人,要不,所有人都到我这钵中,我们一起过去,寻找仙人,寻求修仙真经。”
托钵僧这么说,其实他内心里也是想把自己的儿子与儿媳一同带走。
厉文山道:“好!”
刘小棒儿夫妇自不必说,于是,翠姑就去询问史强生:“哥,我们要跟明尘师兄走,跨海北上,去寻找修仙之人呢。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史强生听了,这一回倒是很快开口:“妹妹,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翠姑道:“哥,我们一起,去寻修仙之路,有什么不好?强比你在这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史强生道:“妹妹,我活得越久,痛苦就越久,我要学那长生做什么?只须等到欢欢和乐乐他们两个长大成人,我就可以去地下告诉玉玉,孩子长大了,我来见她了。”
翠姑道:“哥,你不要这样!哥,我们走了,谁帮你照看欢欢乐乐呢?你天天喝酒,没个醒时。”
史强生道:“他们摊上我这样的阿爸,那也是命,谁叫他不能选择自己的阿爸呢?”
正说话时,厉文山让小僮来告:今后大都山真儒居就暂时请托史强生管理,一众书僮人等都听史强生号令。
小僮又请翠姑速回真儒居,明尘大师与老师都在那边等着呢。
翠姑听了,就说道:“哥,既然师父请托你管理,你也要打起精神来。”
史强生道:“妹妹,你去吧。”
翠姑随小僮回到真儒居,又单独去看了负责真儒居饮食的吴妈,托她帮助照看自己的两个侄儿,回来又请托众师弟小僮们帮助照看哥哥侄子,这才来与厉文山、托钵僧相见。
于是翠姑、小棒儿夫妇,托钵僧手托黑钵,与厉文山一道,下了大都山,驾上备好的船只,认准方向,一路向北进发。
——不知经历几多辛苦,出了北海。登上彼岸,拂面吹来,不免是海雨天风,入眼所见,那只是漫漫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