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浓雾塞天地,万径俱迷踪。蜃龙豪气吞吐,只此渺茫中。帮助蚩尤暂胜,成就草船借箭,犯险取奇功。此利人难获,多弊断交通。
仰天心,究人性,不相同。天生万物,谁陷迷惑不从容?老子有身不好,庄子逍遥无借,真解最朦胧。一片茫茫外,无尽水流东。
——拟作《水调歌头?疑云》。
当时缁衣寺众僧,被天劫惊动,都出了禅房,仰面观天。
众僧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有的说道:“这天劫分明是在本寺上方深空中发动的,渡劫者一定是我们的住持!”
也有的说道:“上一回出现这样厉害的天劫,是那明宗宗主故意跑来我们缁衣上方渡劫显摆的,他是要压我们一头啊!”
又有一僧说道:“阿弥陀佛!远志,你莫要瞎说,广明子那家伙的天劫,哪里有‘这样厉害’?他那回渡的玄道天劫,比我师父这天劫弱爆了!”
那远志和尚道:“延义师叔,不一样吗?我怎么放出神识瞄来扫去,看着却是一样厉害的呢?”
“远志,不是为师我批评你,平时让你努力修炼,你总是不肯尽力!你自己修为不足,当然看不出来两次天劫厉害程度有什么不同喽!
你师叔说得对,你就别在乱说了,安心看你师祖渡天劫吧,也好长点儿见识!”
原来远志是延恩和尚的弟子,这批评远志和尚的,正是传灯子的三弟子延恩和尚。
众僧观看与议论之际,都没留意,倒是延恩突然发觉身后多出来一个人,转头看时,大吃一惊:原来是师父到了自己的身后,那那那么在深空中渡劫的是谁?
延恩惊讶,正要说话,传灯子神识传讯道:“别吱声儿,你跟我悄悄地到高空中瞅一瞅,别让众弟子们发现,也别让渡劫人发现;我们扯一眼就回来!”
延恩遵命,跟随师父传灯子悄然飞上高空,躲藏在云层中,向深空望去。
但见深空中,黑云翻墨,滚滚如潮;狂雷巨响,震得他师徒这等修仙高手都忍不住想捂住耳朵!那闪电如龙,电光也是亮瞎人眼!
有那么一个和尚,左手托一黑钵,右手持一要似刀非刀似杖非杖的刀杖合一的兵器,却是一件上佳法宝,渡劫方式甚为惊人!
但见那和尚,被层层乌云压住头顶,却左手高举黑钵,那疯狂的天劫雷电,就如瀑布一般注入黑钵当中!偶尔溅出一滴,都是电珠电球,白光耀眼,都被那和尚挥动那刀杖合一的兵器,随手击飞,“嘭”地炸裂开来,瞬间如同下了一声雷电流星雨!
传灯子悄悄地神识传讯给三弟子延恩和尚:“回!”
师徒二人悄悄地撤回来,并不惊动众弟子,径入传灯子闭关的密室中,传灯子先行坐了,这才向徒弟延恩说道:
“延恩哪,这个渡劫之人也是人禅宗一员——他既然不是明宗的广明子,我也就安了些心。
为师有个想法,待会儿天劫结束了,你去请住他;若是请得来,我们说明我们禅宗的境况,拜托他出手威慑明宗。
若是请不来既然寺中,既然弟子都认为渡劫之人是我,咳,我也就厚着脸皮冒充一回,你们只管宣扬,就说为师我也跨进了玄道境界,也是足以抗衡他明宗宗主广明子的了——
明宗似乎要有大动作,他们数十年前就在我们西北两万里布置了大阵,却是一直没有发动,至今尚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延恩和尚道:“师父说得是!我这就去!”
“嗯,延恩哪,你请了那和尚之后,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若是他肯留下来,我当亲自迎接!”
那延恩和尚谨遵师命,再次悄悄飞上高空,眼见着那和尚渡劫完毕了,赶紧风遁上前,双掌合什,还躬了一躬腰,施礼道:“阿弥陀佛!敢问上师法号?小僧缁衣寺延平和尚这厢有礼了!”
托钵僧听了,回头还施一礼:“阿弥陀佛!你是延恩和尚,延平和尚的师弟?你师父是传灯子吧?我也正要去缁衣寺!”
延恩听得一愣:“这位对我们缁衣寺好像挺有了解啊?”
然而托钵僧已经开始身形下落,延恩还没来得及神识传讯通知他师父传灯子呢,见状赶紧跟上。
托钵僧听了翠姑和陆三丫的解说,早已知道这延恩只是传灯子的弟子,不是传灯子本人,因此也就托大一回——
没法子,传灯子都尊称翠姑为“师母”,怎么说托钵僧作为翠姑师兄,也比传灯子长着大辈分哪!
这也是因为托钵僧因为听说了传灯子的二弟子延平和尚追求翠姑,跟自己的儿子小棒儿对着干,心里有口气儿,故意冷落延恩和尚。
托钵僧下落之势特快,用瞬移;延恩和尚哪里跟得上?
延恩哪里知道托钵僧是故意冷落自己?他在一瞬间只觉得托钵僧格调很冷,好像是对缁衣寺颇有成见似的,怕是不大好请托帮忙,反而会对缁衣寺不利呀!
延恩和尚正神识传讯报告呢:“师父,那和尚不肯报出法号,他好像对我们缁衣寺不满呢!啊哟他……”
一语未毕,延恩吃惊了:这和尚怎么到了缁衣寺门前,身形一闪,却了师祖母那边禅堂里去了呢?
延恩和尚满肚皮的猜疑,落到地面上来,恰恰跟他师父传灯子凑到了一起。传灯子道:“延安,他怎么了?你说话说了个半截子,为师我担心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延恩和尚道:“师父,他莫非是师祖转世?怎么直接去了师祖母那边去了?”
传灯子赶出来时慢了一步,没看到托钵僧到了翠姑这边,听了延恩的话也是一愣:“什么?”
嘴里惊问“什么”,传灯子却是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作风遁,嗖地一下子,就蹿到了东边小禅院!
传灯子口中叫道:“师母,可是师父回来了?”
传灯子话音未落,人已蹿到翠姑的禅堂里面,翠姑犹自问道:“传灯,什么你师父回来?”
传灯子一步跨入禅堂,便知自己说错话了:眼前这禅堂里多出来一个和尚,拄杖托钵,对自己的话听如未闻。传灯子心思极快:若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转生修仙大成,今日回来,万万没有不理睬我这个徒弟的道理!
传灯子打了个问讯:“阿弥陀佛!贫僧传灯子见过上师!上师可是我师母的道友?”
陆三丫接过话来说道:“方丈大师,这是我阿爸!”
翠姑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斥责传灯子道:“方丈莫乱说话,这位是我明尘师兄!”
托钵僧明尘和尚,传灯子是早已从翠姑口中得闻大名,此时一听翠姑和陆三丫的话,当即再次施礼:“原来是明尘师叔!传灯见过师叔!”
托钵僧回了礼,笑道:“见过传灯方丈!”
翠姑道:“方丈,你不是闭关的么?怎么出关了?”
传灯子道:“明尘师叔所渡天劫甚是厉害,我闭不得关了,也就出来了。”
此时延恩和尚早已赶到这边来了,听见师父喊这个和尚为师叔,自己便上前来施礼,说道:“见过师祖母!陆居士好!”
又向托钵僧道:“见过师叔祖!”
托钵僧笑道:“延恩,免礼。”
传灯子早已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向延恩道:“延恩,去安排素筵来!”
延恩也是十分高兴,赶紧地去了。
延恩去了之后,大放消息:“师母的师兄来了!刚才渡劫的就是明尘师叔祖!师父让我安排素筵送过去呢!”
顿时,缁衣寺诸僧都是心花怒放:嘿,我们也有强大靠山了,怕你明宗怎么滴?
延恩安排好了素筵,指挥着送到翠姑这边禅房里来,当时翠姑让托钵僧坐尊位,自己与陆三丫和彩绫子打横作陪,传灯子坚持坐在下首,延恩和尚不肯入席,只在后面布酒。
托钵僧将杯子端起,一口饮尽,便不肯再饮素酒,却是将自己酿造的赛猴酒斟了满怀,又要给翠姑斟上。翠姑笑着拒绝,陆三丫却是主动要接过坛子,不由分说,给翠姑斟了一杯,又给彩绫子斟了一杯。
翠姑见酒已斟上,便道:“三丫,我只饮这一杯。”
陆三丫笑道:“好的。”却是一边说话,一边给传灯子倒酒,传灯子坚决不要,只饮素酒。
传灯子心中不安,神识传讯给翠姑:“师母,怎么明尘师叔不忌荤酒啊?”
翠姑似乎是随口说应景话儿,又似乎是说给传灯子听:“明尘师兄,你是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啊!百年未见,小妹我敬你一杯!”
说罢,翠姑端起杯来,略略抿了一口,托钵僧却是一饮而尽,笑道:“痛快!我这有近一百年没饮酒了!哈哈,今天心情正好,得喝个痛快!”
席间谈笑,这里不作多说,那传灯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席上向托钵僧道:
“明尘师叔,我们禅宗颇爱明宗打压,先前我与那明宗宗主广明子都是仙道九阶,他广明子还忌惮着我,如今我落了后,广明子已经是玄道初阶了,压我一头啊!前些时那广明子踏进玄道境界,巴巴地跑到我缁衣寺上方高空中来渡劫,那就是显摆示威!
我看得清楚,近年来,明宗行事诡秘,将有大动作,分明要对我缁衣寺不利!师侄我很是担忧,还望师叔帮助我们!”
托钵僧闻言笑道:“明宗主张只渡人,不渡他物,而我们禅宗则主张普渡众生,这三观不合,导致两宗关系,在哪个诸天世界里都是明争暗斗的!
不过,广明世界这边,禅宗的来历与处境,我都已经听说了。你放心吧,我必然要让他明宗降心低首,不敢对我禅宗有非份之想!”
传灯子听了,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又道:“明尘师叔,数十年前,明宗大举出动,调派了数十万弟子,赶赴我们缁衣寺西北两万多里方向,布下一个大阵。
我一直也没查清楚他们这是做什么的,然而这个事情一直压在我心里,跟压着一块巨石似的,毕竟那大阵,离我们缁衣寺太近了!若是他们攻击我缁衣寺,那是随时就可以发动,分分钟就能赶过来啊!”
翠姑惊讶问道:“方丈,这个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传灯子道:“师母,没有调查清楚前,我没敢惊动您。”
陆三丫与彩绫子却都说道:“是有这么一个大阵,此前我们出去访查李师兄(李师叔)时见了,还挺奇怪的呢。”
托钵僧笑道:“是么?待吃完了酒,我便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