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曰:
恶人如恶鬼,越敬越嚣张。
恶鬼如恶人,谁信谁遭殃。
得陇犹望蜀,横行更无肠。
但知自得计,哪管人受伤。
君不见——
凿壁偷光终腐败,庄 严宝相爱金装。
凡人好斗心头气,菩萨还争炉里香。
生死既有命,穷通不必忙。
我挥苍蝇拍,群小消灭光。——拟古歌行。
陆三丫得了李诗剑神识传讯,自然同意晚上再回来,看看那洪大先生究竟是什么鬼,于是就故作不甘之色,佯装嗔怒和无奈,出了大老张的家,着街道,往那十字街心的九层尖塔而去。
看看到了九层尖塔之下,陆三丫正要推开那第一层塔门,却是觉得一道若有若无的神识扫过自己,如是窥视一般,陆三丫心头一动,当即转身,换个方向,直往那大河所在方向去了。
出了镇子,来到大河边上,但见西边红轮半隐,残霞万道映在流淌的水面上,水面上是流光溢彩。
有风轻轻吹过,陆三丫撩了撩秀发,神识传讯给追风灵船里面的李诗剑夫妻二人:
“李师叔,薛师叔,我们现在往哪儿去?”
“陆师侄,”李诗剑神识传讯道:“你也进了追风灵船里来,我们先到水下探看探看他们所说的河床里的灵石矿再说。”
陆三丫道了一声“好嘞”,看看四下无人,当即闪身进了追风灵船,依李诗剑的指示,驾驭追风灵船,就如一只箭射入水中一般,眨眼不及,没了影踪。
大河水底河床上,追风灵船停了下来,原先三人在岸上时所见之旖旎风光全无,相反,这水下竟是急流汹汹,十分凶险!
李诗剑向薛小妹和陆三丫道:“小妹,陆师侄,你们两个呆在灵船里,三丫你驾驭追风灵船跟在我身后,我探看一下。”
陆三丫叫了一声“李师叔小心”,薛小妹笑道:“没事的陆师侄,凭他的本事,绝对没问题,我们又不是凡人,不用怕这个水势的。”
李诗剑出了追风灵船,走在前面,陆三丫驾驭追风灵船跟在后面,沿着河床,但见河底处处皆是砾石,其间偶尔夹杂着些灵石,只是品质不好。
陆三丫向李诗剑发声道:“李师叔,这些灵石品质太差,我们不要再探查了吧?”
李诗不却是摇头笑道:“不然,以我在大雪国带领人手探查灵石矿的经验来看,这水下河床的地底深处,某个地方,极有可能存在着上好的灵石矿!”
陆三丫听了,犹自摇头说道:“李师叔,就算有灵石矿又值得甚么呀。”
“陆师侄,你啊,应该是在你阿爸的黑钵里修炼久了,忘记了灵石的好处——好的灵石,直接拿来修炼,吸收其中的天地灵气,远胜过吸收那空气中的灵气哪!”
陆三丫听了,心头一愣:可不正是?当初在阿爸的黑钵里,那是有充足的灵气供我修炼的,如今阿爸他不知下落,我也不在黑钵里了,哪里还能有那么充足的灵气供我修炼啊!李师叔说得对!
想到这里,陆三丫笑向李诗剑道:“李师叔说得对,我倒是一直离着阿爸的福,把这个碴儿给忘了!”
说话之间,李诗剑停了下来,就如相面一样,对着脚下的一方河床是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拔出剑来,猛然向一刺去,却是不见有甚么动静,只将河床刺出一个深深的井口一样的洞,这才转身向陆三丫说道:
“陆师侄,我在这里做过了标记,你先让我回到灵透船里,我们回镇上,去那大老张家,查看查看究竟那儿有什么鬼去。”
于是乎,追风灵船隐形飞回,再次来到大老张家里时,正是人定时分。陆三丫驾驭追风灵船,无声无息地潜入北屋明堂里,只见那条桌之上,大香炉里,六炷香是中间一炷,外围五炷,都往上袅袅地冒着烟气。
那烟气却是凝而不散,结成华盖形状,伞下各端坐一小人,虽是具体而微,却果然都是人模狗样地。
此时夜静,人们都入睡了,除却街道上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就如那狗儿也在梦呓一般。
陆三丫情知那香火烟气结成的华盖和那小人儿都是古怪,就要出了追风灵船,动手收拾他们,李诗剑神识传讯早已到了:“别妄动。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看看,这六个鬼修是做什么的。”
陆三丫听了,即行忍住。
看看到了后半夜了,那香火渐了之际,六个小人儿突然发声交谈了起来。
但听得其中一个说道:“洪老大,今天那个女修仙人似乎偷听了大老张和他媳妇儿的话,怕是会有什么不利吧?”
“能有什么不利?我瞧她出手救那病孩儿,应该是灵道二三阶修为,有啥可怕的?”
又一个声音,却是女修一个,只听她说道:“洪老大,大老张说他的老婆跟那个什么叶神汉的事儿,是怎么回事情?”
“哈哈哈哈!”另的一个鬼修笑道:“黄四小妹妹,你来得晚,不知道这是洪老大的妙招!”
“庆老爷,洪老大玩的什么妙招?”黄四小姐不解地问道。
“洪老大,你给黄四讲讲故事吧,好让她听了明白道理。”
就听那洪大先生悠然说道:“嗯,说得是,我就讲了,你们都听听,好好领悟领悟!”
众鬼修齐道:“我们都洗耳恭听着哪!”
“想当年,俺在北凉山下一处村庄里做个小祭神,村里有个人,自小就很聪明,偏偏他胆子大得很,敢不信我有灵!
那一年,那小子才七八岁吧,竟然敢踏灭村人给我上供献祭的香火!
那小子还出言不逊,说上供献祭都是迷信鬼神,没有影儿的事儿,当不得真的!凭他这么做,我岂不轻饶他?嘿嘿,你们猜猜我是怎么整治他的?”
“老大你是一显灵就弄死了他,对不对?”黄四小姐抢答似地说道:“若是我,捉弄他病上三年五载,一命呜呼也就是了!”
“哪里哪里,上天有好生之德,洪老大岂会那么没出息,弄死他一个凡人?黄四小妹莫要打岔,听洪老大往下讲就是了!”
“庆老爷,我没打岔。”
“好了好了,你两个不要说了,只管听我讲——我是怎么整治他的?这事情过了十年,十年后正当那小子十八岁,意气风发啊!
我呸,我叫他意气风发个屁!那一年,也是那小子是在武院修炼,正当由外院考入内院之时,我呢,轻轻捉弄他一把,便让他竞争失败!”
“哈哈,洪老大这一手,是改变他命运,让那小子从此沉沦吧?果然高明!”黄四小姐忍不住又拍马屁。
洪老大听得舒服,笑吟吟接着说道:“那小子在外院颇有点儿名气,以至于那武院竟然另给他一次机会——
替武院外出做一件事,三年后如有所成,返回来后也可以成为武院内院弟子,结果呢,哈哈,有我在,我自然不能让那小子成功!
我不但不让他成功,还让他在做事之际,身受重伤,从此残废了,永无出头之日!
那小子被一连串的打击弄得心灰意冷,拖着残躯灰溜溜地回家,嘿,我早有安排,叫那小子声名扫地,众叛亲离,哈哈,痛快!痛快!”
“洪老大,你又是怎么做手脚的?”
“黄四小妹妹啊,这个么,说来简单,那小子决定为武院外出做事之先,央人作保,说定了他那个早已心许的对象,这才放心去了。
我呢,引诱他那对象,跟那武院的院长发生了关系,就此失身。你们可知道那武院院长叫什么——
那家伙姓仲,叫做仲玛,我一听名字就觉得好笑,这可不就人常说的那到处留情,沾花惹草的‘种马’一匹么?果不其然,我只是略加引诱,就促使那两个勾搭成奸了!
那小子回来,虽有所觉察,但是回天无力,也只有认命的份儿,何况他不认命也不行,他自己的阿爸是那院长的手下,岂能不怕那院长的报复?哈哈哈哈!”
“洪老大,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点儿。”却是另一个女鬼修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插了这么一句。
“白娘娘,你这么说话,可就显得不明白此中道理喽。经我这么一整治,那小子从此可就再虔心敬我喽,他那个对象也是一样虔诚,你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这个,我真不明白。”那被叫做白娘娘的鬼修答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道理——这帮子凡人哪,你若真的保佑他无病无灾的,他怎么可能会虔诚礼敬我们?
恰恰是没事儿给他弄点儿事出来,惹点儿头疼脑热的来,折磨折磨他们,他们反而时时得求我们保佑,因而得时时给我们上供献祭哪!”
“原来如此,黄四我受教了!”
洪大先生正侃到兴头上,哪里肯止住话头?只听他继续说道:“想当年,我在北凉山下整治那小子,终他一生,他再也没有过出头之日,反而到死都是时时礼敬献祭给我,别人家是初一十五两天上香祭祀,他们家是每天都上香祭祀,别提多虔诚啦!
黄四小妹,你也知道,我们走这一条人间受祭的修炼路子,手下香头人家是越虔诚祭祀,我们的收益就越多,神通就越广大!
我么,也是经过了在北凉山下整治那小子的事情之后,我也才真正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不,我来到这大老张家享受祭祀,前后也有三百年了吧?他们家几代人,都不如这大老张和他的婆娘对我等虔诚,你们可知道这是为啥?”
“凭洪老大的高明手段,黄四我哪里能猜测得到?老大你就明说吧,小妹我心里可藏不下闷葫芦。”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难猜测的?我自到他家,便把在北凉山整治那小子的手段再用一次,大老张的婆娘果然跟那叶神汉有了不正当男女关系,从此她自然就心中有愧喽!
大老张的婆娘心中有愧,就觉得只有虔诚祭祀咱们,才能减轻自己的罪孽;大老张呢,则是觉得只有虔诚地祭祀咱们,才能减轻内心的痛苦!
所以啊,大老张和他婆娘作为我们的香头人家,比一般的香头人家虔诚,天天祭祀,我们才能享受得到这天天祭祀的好处——
我们作这凡人香头家的祭神哪,就好比他们凡人中那做官的;你看那些汗国官员,不论是京城里的执宰呀、侍郎呀、郎中呀什么的,还是地方上的知事呀、村老、里正呀什么的,总是越贪污腐败,别人就越肯巴结的!
不贪污腐败,跟个清水似的,反而没人理睬你!你越是在办事时给他使绊子,他越送礼求你办事——那些汗国大小官员要是真的都依王法去做,你想想,那谁还求你办私事儿啊?
你们几个呀,都跟我学着点儿!说起来我这一招,还是跟阳世那些大小汗国官员们学的呢!哈哈哈哈!我们不使点儿坏,不整治这帮子凡人,他们就不肯多献祭,明白不?”
“高!高!实在是高!洪老大就是高啊!明天我也要出去寻个人家,整治整治,让他们来上供献祭奉上灵石!”黄四小姐是由衷地赞叹了!佩服了!恨不得立马行动,理论结合实践去了!
那白娘娘却说道:“洪老大,你这么做,手段虽高,我怕的是将来我们渡劫之日,天道难容啊!”
“这个么,若是幸运,便能渡得了劫;若是不幸运,那也没法子!”谈到天劫,洪老大的口气就显得不像先前那么得意了:
“天劫怎么办?我们修的是愿力,便是我们的主人,不也一样在暗施手段来骗他们拼命地开采灵石矿么?我倒是听主人说过,修仙就是逆天而为,不要信什么天道有灵,那向善的就一定能渡得了天劫吗?未必哟!”
“洪老大,这话怎么讲?怎么说就有一善渡得天劫便有一恶也渡得了天劫呢?”不知是另五鬼中哪一个鬼修提出了疑问。
“主人好像是说过,修仙者向善向恶是无所谓的,一来呢,不管向善向恶,修仙者都是逆天而为,天道自然不会佑助,必降天劫;
二来呢,修仙者中,有那一善渡得了天劫,便当有一恶也渡得了天劫,主人说,这个也是一种‘阴阳平衡’,要不然,这世上就……”
“竟然是这个道理!”提出疑问的鬼修如是豁然开朗。
恰恰此时,有个鬼修说道:“嘘!洪老大,你这张跑火车的嘴啊就是没个把门儿的,每次都得我程某来提醒你!
你小心点儿,洪老大,你说这话,要是被主人听到了,当心他治你胡言乱语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