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子在逝川君有悟,寂灭古渡荒滩。月光映水水光寒。八风吹皱,流过数千年。
跋涉千年心上路,未解大道真言。直行直性讨人嫌。招来衔恨,平地起波澜。
——小词《临江仙》,预告托钵僧之事。
当时百纪仙翁奏罢,国主洪恩上人眉眼俱见笑意,悠悠然开口说道:“百衲伯,先前说这些人都是为着获得我天阵仙国人头证才入伍做仙兵的?”
“是的!”
“好!朕现在就赐予这些人人头证,这些人从现在起就都是我仙国自由民啦!”
托钵僧听了,莫名所以,雷仁等众人则是大喜,心镜上人与胡拉格斯师徒则是大吃一惊!仙安殿上两列仙班中一众仙卿则都是如坠五里雾中。
国主洪恩上人的声音飘浮在空气里,传响在仙安殿上:“心镜侍郎,百衲伯,朕今日命令你们二人,从此相亲相敬,冰释前嫌,齐心协力,为我天阵仙国效劳!”
托钵僧与心镜上人两个怎么可能会冰释前嫌?但是,当着国主的面,也不好违背洪恩上人的命令,毕竟国主那叫做“金口玉言”啊。当时两个都向国主洪恩上人施礼,口称“谨遵国主之令”,然而在心里,各人自有一本账。
那国主洪恩上人情知百纪仙翁动用三观镜却并未察看出他二人的过去与未来,如此要求两下和好,不过是上位者的管理手法,故意搞得是高深莫测罢了。
至于雷仁、万法亭这些人,能享受到殊遇,实是沾了大都真人厉文山的光。
洪恩国主当时又转向厉文山,却是拱手问道:“你是何人?”
厉文山道:“回国主的话,草民厉文山,本是下位凡人世界之儒师,因为投了百衲侯道友的缘,才有幸踏上长生之路。”
“嗯,你的来历就不须多说了,有百纪老仙卿三观镜在,朕岂能不知你的来历?”
说到这里,洪恩国主的语气变得更为和蔼可亲:“原来是厉道友!雷宗主和万宗主都要在我天阵仙国开山立派传教布道,不知你可有此想?”
厉文山道:“回国主的话,草民并无此想。”
“那么你就留在我仙国神京,挂个闲职,朕就封你为逍遥公,如何?”
洪恩此语一出,众仙都惊:此人于我天阵仙国无有寸功,为何国主开口就封他为公爵?然而,天意从来高难问,还是别问了吧。
“感谢国主厚爱,草民我是久惯闲散,不堪大任,岂能尸居高位?”厉文山却是毫不领情,一口回绝。
洪恩国主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和怅惘,也是一闪而逝,口里却说道:“哦,不要紧的,逍遥公,你爱在我天阵仙国呆着,就呆着,不爱呆着,云游四海也任自便。”
这洪恩国主竟是认定了要封厉文山为仙国公爵了!
国主洪恩上人这么说过,又一回头示意,当时就有内侍仙官上前,奉上玉简。国主洪恩上人接过,抬手刻注,眨眼工夫,逍遥公的玉符印信已经制好!
内侍仙官叩接了玉印,浪声漫调地唱道:“国主亲封,逍遥公厉大人接印——!”
牛不吃草强按头,洪恩上人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厉文山封了个爵位。
厉文山迫于当场形势,不得已地接受了封诰。那内侍仙国早已得了国主暗示,双手比划,以神识成像之法,将厉文山的公爵府呈了出来给这位新爵爷看。
众仙除了百纪仙翁,实无人知晓洪恩上人这位天阵仙国国主的意思,特别是那心镜上人,到了此时,心里是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厉文山却是毫不在意,他本就不是那种相信天上能掉下馅饼的人,只向洪恩上人拱一拱手,说道:“感谢国主恩赐,草民现在想回去修炼了。”
洪恩上人满面带笑:“逍遥公要去哪里,但请任意!”
厉文山神识传讯给托钵僧,托钵僧心意动处,厉文山身形顿杳,早已回到黑钵里面去了。
当时洪恩国主并不以为忤,又转向雷仁、万法亭、僧普照普渡等人说道:“明宗儒宗禅宗,都是诸天世界里的大宗派,我天阵仙国自开国以来,诸大教派都无发展,你们今后只要尊奉仙国律令,便可自由发展。”
说到这里,洪恩国主敕令道:“来人!带领三大教派诸位大师前去国宾馆安歇;三日后,仙国各地,任三教宗主选址立庙建殿,开山立派!”
下过了命令后,早有内侍仙臣上前,领了众人就走,害得众人来不及跟托钵僧道个别!那国主洪恩上人却是笑眯眯地向托钵僧说道:
“百衲伯,这些人虽然曾经是你手下的仙兵,如今已是我天阵仙国之子民了,朕今日为了你和逍遥公赐他们人头证,让他们自由发展各自的宗派,你要记得国家恩典,多多为国效力啊!”
——此时,心镜上人的脸都要气绿了,然而他毕竟是个仙道初阶的修仙者了,只是稍稍运功,那脸色便看不出一丝火气来。洪恩国主却似乎颇有知人之明,又转向心镜上人说道:
“心镜侍郎,虽然今日早朝有些争执,所好你已与百衲伯冰释前嫌,我天阵仙国也因此得了一批教派人才——此是有助于我天阵仙国发展的大好事,推度根本,你还是有功的嘛!朕现在晋升你为公爵,官升一级,就做我天阵仙国炼制部副执宰!”
心镜上人听了,脸上露出喜色,心里却是暗暗地想:我呸!你这种平衡打拉的手法,老夫我岂能看不明白?老夫我岂是真的贪恋你天阵仙国的爵位?
哼,老夫这也不过是借你天阵仙国做个跳板罢了!有朝一日,老夫我统领了这九重天世界,做了世界之主,那时你这天阵仙国,老夫是予取予夺,就是灭了你天阵仙国,也不过是动一下小指头的事情!
心镜上人虽作此想,脸上却是喜色更盛,叩谢道:“感谢国主隆恩!”
于是,仙安殿上,一场仙家闹剧草草收场,早朝即将结束。
那忠亲王洪信与兵部执宰杜自美早已神识传讯,邀托钵僧同去忠亲王府饮酒了。
托钵僧对于忠亲王这个邀请,不便推辞,却是也用神识传讯之法,询问忠亲王:
“王爷,老衲我正打算今天早朝为侍卫长柳小蛮申请,调柳侍卫丈夫和儿子到我家中,不想今天却被心镜这条疯狗咬了一口——我已经答应了柳侍卫了,这个事情,不知王爷能还帮我垫上一句话呢?”
忠亲王听了,当即也以神识传讯告知托钵僧:“百衲侯爷果然是风流倜傥,柳侍卫也算是从此得了自由和尊荣啦!按我仙国之规,你若是替她出头,正当是今日早朝申请。记住喽,明日早朝,你还得为那烁珠娘申报奏请哪,哈哈!”
托钵僧听了,明知忠亲王颇是调侃自己,却也不好分辩,只以神识传讯法向忠亲王道了一句“王爷说笑了”,就赶紧奏请。
这边托钵僧才一开口奏请,那边国主洪恩上人便说道:“既是百衲伯中意柳小蛮,为她申请,朕岂能不成人之美?”
当时国主洪恩上人便赐下赦令——却是两枚玉简,对应赦免柳小蛮丈夫与儿子二人。
托钵僧道:“下臣谢过国主隆恩!”
洪恩上人微笑点头,又转向内侍仙官道:“去禀报国后,通知八佾营中销了柳小蛮的仙兵之籍,从此做她的伯爵夫人去吧!”
说到这里,洪恩上人道一声“散朝”,于是早朝结束。
且不说托钵僧随了忠亲王,与兵部执宰杜自美等一众仙卿离开仙安殿,前去忠亲王府赴宴;单说赴宴之后,托钵僧晕乎乎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已是日之夕矣。
大门正面门首上方,那“百衲侯府”四个大字早已换作了“百衲伯府”了——爵降一级,连府邸也跟着“降”了一级。
托钵僧没有抬头看,东君车还没到府邸门口,那驾车的仙兵侍卫便已远远地唱道:“百衲伯回府——!”
府邸之内,那侍卫们立即都长身恭立,领头的接声而唱,那也是漫声浪调:“欢迎伯爵爷回府——!”
东君车停,自有侍卫上前打开车门,服侍托钵僧下得车来,扶入大门,里面柳小蛮与烁珠娘早已率领一班内侍女修仙兵迎上前来。
柳小蛮是满脸期待之色,烁珠娘则是一脸妩媚,众内侍女修仙兵众星捧月一般地拥着托钵僧来到大厅,端茶的去端茶,倒水的去倒水,那烁珠娘又给托钵僧揉肩捶背,耳边吹风。
柳小蛮却是期期艾艾地欲言又止,托钵僧在迷迷糊糊中猛然想起一件事,当即取出两枚玉简,递给柳小蛮,说道:“柳侍卫,赦令已经到手,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早朝后,老衲就跟你一起去大冶山营救你丈夫和儿子,如何?”
柳小蛮听了,一脸激动,当即叩谢道:“侯爷待奴婢一家三口是恩重如山!小蛮无以为报啊!”
烁珠娘听了柳小蛮这个话,不由得暗暗撇嘴,心中鄙夷:“装!就你会装!昨天夜里,你们两个都做了什么?你侍寝时若是服侍得这烂和尚不舒服,他岂能今天就早朝面君为你申报奏请?
哼!今夜轮着老娘我侍寝,非得压过你这个贱人一头才合我心意!啊,老娘我还有重要事情,非借这烂和尚弄个自由民身份不可哟!”
烁珠娘心里作着腹诽,口里却是说道:“侯爷您是重情重义啊,奴婢跟小蛮姐姐遇上了好人,从此有福啦!”
托钵僧一听这烁珠娘话说得暧昧,心中不喜,说道:“烁珠娘,老衲我怎么说也是个修仙之人,哪里用得着揉肩捶背?你下去歇歇吧!”
烁珠娘听得明白,眼前这位百衲伯的话里有着拒人千里的意味,心中不由得惭恨不已,又是一番暗自思量:
老娘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如今老娘隐藏了修为,本不想暴露,哼!既然你对我不仁,休怪我不义!且看老娘我怎么收拾你这个烂和尚!
嗯,是了,这烂和尚必是喜欢那温柔端庄一类的美女,或者,他既然是个禅宗,必是同情弱者,柳小蛮那贱人必是向他诉苦,才赢得了他出手帮助,向国主申报奏请,弄来了国主赦令!
烁珠娘心中作此想,然而嘴里却是娇娇地说道:“感谢侯爷关心,奴婢真就去歇歇啦!”
一语道毕,烁珠娘果然是罢了手,扭腰送胯,如风拂柳一般地走出了大厅,不知去了哪里。
不久,大厅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似乎起了风。
大厅之内,柳小蛮回头向一个内侍女修仙兵叫道:“你去叫烁珠娘来当班,扶侯爷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