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何人悄立,望月照荒郊,星垂天际。上下天青如水,水如天碧。寒蛩断续秋风里,偶遥飞,孤鸿无迹。有鸣声杳,徒然留下,几多清寂。
怅往昔,繁花落地。了断凡尘后,仙尘来继。四海芒鞋踏过,始终难觅。忘川岸上长生树,太皇天里满心事。万年离恨,千秋惆怅,此情难寄。——调寄《桂枝香》
正当李诗剑出神之际,蓦然之间,有一只手拍在李诗剑的肩膀上,李诗剑吃了一惊,不由得就要站起身来。
那只手却是接连在李诗剑肩膀上拍了几下,以示安慰,接着,九长老的声音响起在李诗剑的耳边:
“诗剑,你一出船舱,为师我就已经发觉到了。为师我以为你这是要不辞而别了呢,没想到你却是来这美丽的月光下,大把大把地抒发幽情啊!”
李诗剑听了,不由得面红过耳,只说道:“师父,弟子只是偶有所感罢了。”
九长老道:“诗剑哪,为师这回算是真正听明白了,你跟托钵僧他们的关系,还真的是很亲密。
不过呢,为师也看出来了,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也只有重情重义的汉子,才能让为师我真正信任真正放心。所以啊,为师我也不怪罪你。”
李诗剑听了,连声道:“感谢恩师看顾,诗剑我本不合明宗招收弟子的条件,能做恩师您的弟子,是我的荣幸,诗剑自随恩师,便给恩师添麻烦了!”
九长老道:“好啦,不要跟为师我说这么些虚文俗套的客气话啦。我问你,你一会儿翠翠、翠翠地叫,一会儿翠姑、师妹地叫,莫非你花心,同时爱上了两个妹子?这可不好呀!”
李诗剑红着脸答道:“师父,翠翠就是翠姑师妹。”
九长老道:“嗯,这还差不多。花心的人,往往都不是真正的重情重义之人。好啦,不说这个了。诗剑,你今后万不可这样忘情,泄露自己的实情。否则,你会为自己招来灾难的!
若是我们明宗与那托钵僧明尘没结下这么深的梁子,说实话,为师我看在你的份儿上,会把他们都请到我东北六城去,你那师妹,自然就能与你天天在一起了。
只是啊,造化弄人,天意从来高难问;命运两个字,弄尽天下人。你也得学着点儿,不要老是这么儿女情长,你要追求的,就是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明白不?”
李诗剑道:“师父,徒弟记下了!”
九长老道:“修仙之人,不能纵情恣性,须得调整好心态,才能走得远。否则,渡大劫时,一旦情思绵绵,那就是走火入魔灰飞烟灭了!”
李诗剑听了,嘴上唯唯,心里却是暗叹:相思自当化劫灰,何必千年作劳劳?当时腹内辗转,草就一篇,题曰《相思》——后世人有托钵村夫者,得诗剑仙嘱托,幸为之记,就作本章开头章词。
——李诗剑与九长老师徒这一番对话,包括李诗剑先前的一番作为,其实并不止九长老一人看得清楚,托钵僧、厉文山也都躲在钵里旁观。
托钵僧向厉文山说道:“看来诗剑他的确也还没变。”
厉文山也点头称是。陆三丫却是撇嘴说道:“阿爸,什么他变没变的,我瞧着他一个大男人淌眼泪,就是别扭,俺家小棒儿却从来就没这样子没出息过。”
托钵僧与厉文山听了,都是哈哈大笑。厉文山笑毕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情时;你没听过这句话吧?”
陆三丫道:“厉爷爷,这么婆婆妈妈的话是谁说的?俺可是头一回听到。”
托钵僧道:“三丫,人和人的经历不同,承受能力和感情表达的方式也不同。小棒儿自小受苦,不免多了一分坚毅,李诗剑他自小就生在富裕人家,受的苦难也少。不过呢,他这也不是软弱。
你还记得你翠姑师叔的哥哥不?那一回我夜里去那山村找他,他正在哭他的婆娘呢,哭得好不惨恻,害得我旁边听着,都忍不住掉了泪,不由得想你那早去的婆婆来,也大哭了一场。可是,你看阿爸我哪点儿软弱没出息了?”
厉文山道:“到底是明尘道友经历岁月久,品尝酸辛多,看事看人,理解得透彻啊!”
托钵僧哈哈笑道:“好啦,厉道友,我们也都休息一会儿吧!天快亮了。”
月亮斜挂西边林梢,天光欲晓。
托钵僧早已又将黑钵吸附到追风灵船上去了。又不多时,两只追风灵船双箭并发一般,往南疾射而去。不多时,飞上了一处高原。
托钵僧人在钵里,倒也悠闲得很,往下看时,只见这南荒高原,广阔无边,地形地貌并其间生灵,都来眼底:
高者为山,有的如巨象,直欲奔腾,有的如大剑,上刺青天;洼者成湖,有的晶亮如银,清清如镜,有的岸广水深,鱼龙潜跃;平地则有些处一片平原,又时有丘陵蔓延;树都是古木参天,草竟有四时并生;这中间,陆上跑的有虎兔狮鹿,天上飞的有鸾凤鹰雀。
两只追风灵船飞了大半天的时间,遥遥望去,正南方一带,天空艳红,如同火烧云一般。
此时就听得两只追风灵船之内,九长老与那颜三长老互相提醒。九长老说道:“颜道友,前面是翼手飞猿的领地了,我们可得加把劲力儿,一口气冲过去啊!”
那颜三长老也答道:“实在不行,我们合作,一船诱敌,一船闯过去!不管谁闯过去了,都要帮另一方弄回火种来,你看可好?”
李诗剑不明白厉害,就询问道:“师父,什么是翼手飞猿?”
九长老回答道:“翼手飞猿,分胎生和卵生两种,胎生的不如卵生的善飞,但是攻击力强大,卵生的攻击力弱些,却飞行极快。而且,这妖物体如猿猴,偏偏又生有蝙蝠一样的肉翅,还智商颇高,不易对付呢!”
正说话间,天空中一阵聒噪,前面有成百上千的飞行妖兽自南往北扑来!
当时就听得九长老与颜三长老在各自的追风灵船中齐声惊叫道:“糟糕!怎么这群妖修中出现了王者呢?”
“师父,您是说出现了妖修王者?什么是妖修王者?”李诗剑也惊讶地问道。
九长老道:“灵道八阶的妖修,就算是妖修王者了!你没看到前面那群翼手飞猿中,有一个是骑在另一只飞猿身上的吗?”
李诗剑看时,果然有一只翼手飞猿身上驮着一个人。
原来这妖修一类,灵道四阶就可以口吐人言,灵道八阶就可经幻化人形。李诗剑所看到的那骑在另一只翼手飞猿身上的人,正是妖修之飞猿王者所化。只是李诗剑第一次见到,不明白罢了。
李诗剑更不知道的是,这翼手飞猿王者所骑坐的同类,却是这飞猿群中飞行速度最快的,而且还是雌性母猿。
此时只听颜三长老急叫道:“管道友,那妖修王者,我们不是他对手,干脆我们分作两下,一个诱敌,一个趁机冲过去!”
九长老答道:“好!我们一往东一向西,我趁机冲,颜道友,你负责诱敌。待我取了火种回来之时,还须你接应啊!如果我实在是冲不过去,就转为诱敌,你那边趁机冲过去!”
颜三长老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当时两只追风灵船一齐往前冲,才过了数分钟,两船就接近了那翼手飞猿群!
那妖修王者喝令部下:“他们必是要偷盗神山火种的,小的们,都跟我一拥上前,抓住他们!”
妖修猿王摩拳擦掌,正待奋勇上前,抓住来犯之敌呢,突然间就见两只船一分两去,一向西逃,一向东飞!
颜三长老依照约定诱敌,驾驭追风灵船,就飞得慢些儿,九长老驾驭追风灵船,要冲过去,飞得自然是快了多。
那翼手飞猿的妖修王者,果然是智商颇有,当时令手下一众妖修飞猿去追赶往西飞的追风灵船;自己却是往东赶来。
不想往西赶来的众妖修中,没有哪个是颜三长老的对手,颜三长老修为境界是灵道七阶,驾驭追风灵船,并不远遁,只是游斗,又出手狠辣,都是一招毙命,不多时,西边天空中,许多翼手飞猿惨叫着往地面上掉落。
这边一群妖修中,领头的也才只是灵道六阶修为,当时扇动肉翼,扑向颜三长老,口中吐着人言,叫道:“人类!你受死吧!”
这妖修一声怪叫,就将双翼一合,如箭一般射了过来!颜三长老一看,哟!这一个修为已是六阶,它若是引着一帮小妖围住了我,我还不好脱身哩!我且让它一让!
想到这里,颜三长老神识外放,驾驭追风灵船,人却是一跃出舱,避过对手来势,就如避开蛇头,反击其七寸一般,只让得一让,就一掌从侧旁拍出!
当时这一掌,大出那六阶妖修意外,颜三长老修为境界又比对方高着一阶,只打得这妖修一声惨叫,直往下坠,口中还号叫求援:“父王救我!”
敢情这只翼手飞猿,竟是那猿王的儿子!
那妖修翼手飞猿王听了,回头看时,为由得火冒三丈,舍了九长老这边,往西飞来。
王者一动,部下紧随,一大群翼手飞猿就都往西边飞扑过来了!
九长老趁机驾驭追风灵船,加大速度,就此遁走,逃向南明炎山去了。
却说这边,儒宗颜三长老,正游斗之际,虽是大占上风,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往东边观看。一看到那妖修王者向自己冲了过来,颜三长老心中暗道:
妖修虽然有一定智商,但毕竟他是畜牲类,管长老必可借机冲过,我也得开路溜号,万不可跟这妖修猿王对上!
想到这里,颜三长老驾驭追风灵船,当时也加速向西逃遁。
那妖修猿王见了,更是怒气勃发,喝令道:“小的们,都给本王追击西边这只船,把他赶得远远的!东边那逃走的,等他回来时,本王要抓住他,将他生生吃掉!”
——不说颜三长老怎样逃脱,且说明宗九长老管明经,带着徒弟李诗剑,驾驭追风灵船,一逃过翼手飞猿群的攻击,立即把速度提升到极致,更不回头,只往正南冲去。
不多时就见,南面的天空更红,空气温度也渐渐高了。随着追风灵船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空气中的温度已经高达百度了!
又过数分钟时,空气温度已经高得让李诗剑都难以忍受了。李诗剑暗暗估计,依自己练习控火时的感受来看,这里空气的温度,不下于一千度!
李诗剑心中不由得叹息:来这南明炎山取火种,果然不是一件易与之事,这才到南明炎山的外围呀!
瞧这南明炎山,远远地看着就是一堆大火焰,正是一座火焰山!
但见火焰升腾,整个儿地一座山,形如一只巨大的朱雀在燃烧着。
火焰升腾,一团团腾空而上,火焰中心,白得耀眼,外围则是彤红,最边缘却略发黑。无数的火团往上涌动,如“欲上青天烧明月”一般,那火焰团团,或大或小,竟是都呈朱雀形状,似有无数的火焰做的朱雀在群欢狂舞。
却说托钵僧,驾驭黑钵,跟踪而来,两只追风灵船遇到那妖修猿王时,也跟厉文山和陆三丫商量了一番。最后的结论是,不出手相助,任他们两只船,不管哪一只冲过去了,托钵僧就驾驭黑钵跟哪一只去,弄了火种再回来。
此时托钵僧与厉文山和陆三丫三个在黑钵里,却是感受不到一丝儿空气温度极高带给人的那种难受。
同时,托钵僧觉得,似乎自己的黑钵,还挺享受这里的高温似的!
当时托钵僧也没在意,毕竟此时他人在钵中,清清凉凉的,自然地就没在意到这一点。
却说九长老驾驭的追风灵船,来到南明炎山之下时,就在船里向李诗剑说道:“诗剑,待会儿为师收了追风灵船,你要是抗不住那高温,就在边上等着,为师我好歹也要弄上两粒火种来。”
李诗剑点头答应,又说道:“师父,我看这里温度极高,火焰里必然危险,师父您可要注意安全,小心些。”
九长老收了追风灵船,托钵僧也只好将黑钵继续化作微尘,跟在九长老身边,那也是亦步亦趋——为啥?托钵僧跟李诗剑一样,到现在还不知这“火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然而,九长老突然轻轻地说道:“咦?怎么好似火焰温度下降了呢?”
此时,钵外的九长老不知,这是隐藏跟在他身边的黑钵开始大量吸收火焰能量之故!
钵内的托钵僧等人此时也是不知道这一点啊。
当时只听得九长老却是心中一动,轻叫道:“诗剑,你挨着为师,随着我往前走走看!”
李诗剑应声走近,挨着了九长老,九长老惊喜地说道:“诗剑,你真是身有龙气,福气大造化大呀!”
李诗剑也惊奇地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温度就降低了,咦?火焰消失还露出地面了呢!师父快看哪!”
九长老道:“你看,这火焰温度降低了,只才一千多度呢,哎哟!两丈见方的空间内火焰还消失了,地面都露出来了!哈哈哈哈!诗剑哪,这只能说是你运气好哟!”
九长老欢天喜地,掏出螺壳,取下盖子,弯腰将一块黑色的拳头大小的石头装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哈哈大笑!
李诗剑将之黑色石头瞧得清楚,只见这石头是形如小小的朱雀,乌黑发亮,不由得问道:“师父,这黑色的石头就是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