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湘市的南效,湘水河边,有座独立的小院,小院里栽满了各种花木,满院葳蕤,绿树成荫。
这就是科大老校长的家,几年前,老校长从科大退休之后,他拒绝了科大给他安排的房子,搬到这个小院居住,每天种花栽草,也是怡然自得。可昨天科大金融系刘主任的电话打破了他生活的宁静。听到刘主任的电话之后,老校长站在窗前,望着远去的湘水,陷入了沉思。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春节刚过,老校长听到一阵敲门声,当他打开门看见那张三十年前的一张脸时,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震惊。他苦苦寻找了三十几年的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三十前年,老校长下放到湘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下放的地方叫白石寨,寨子后面有座山叫虎形山,山上有一个山洞,叫白石洞。白石寨因白石洞而得名。
相传白石洞中有一虎形奇石,历经千万年,已修练成仙,经常化身一老者行走人间,行云布雨,救难济危。所以白石洞成了远近苗人心中的禁地,虎形山也成了当地的圣山。每逢苗年、四月八都会有苗人来拜祭。
苗族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相传其祖先可追溯到蚩尤部落。蚩尤率东方九黎族人及风伯、雨师和夸父族人与黄帝部族大战于涿鹿,黄帝已应龙、女魃为将与之对战,最后在九天玄女的的帮助下,用《阳符经》中“天一在前,太乙在后”而演化的“天一遁甲阵”,大败蚩尤。蚩尤在此战中,被俘身死。其九黎部落族人被迫南迁,退居荒蛮,成了苗人的祖先。
苗族主要分布在华夏的湘、贵、云等省境内,自称“达木”或是“达吉”。如果按服饰分则称为“红苗”、“花苗”、“白苗”等,而按接受外界同化程度有分为“生苗”、“熟苗”。
白石寨是“熟苗”居住区,民风强悍却质朴,对老校长这种有知识、有文化的老人很是尊敬。小辈们见了老校长都会尊称他一声“阿打”,年长的都亲切的叫他“把秋”。
老校长在寨子里,平时除了偶尔跟在年轻的“得那”后面狩猎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寨子的吊脚楼里教一群小孩识字,因为老校长是整个寨子甚至是整个县城中文化最高的人,当老校长刚下放到白石寨时,白石寨就全体一致同意让老校长教寨子里的小孩识字。所以,老校长在白石寨还是比较清闲,虽然生活清苦了一些。平时有事没事的,只要寨子有事,都会叫上老校长搭把手,说叨说叨。
这年的四月八,白石寨的老“阿打”和老“阿达”商议,要在四月八这天去白石洞拜祭,今年是白石洞十年大祭,以前这天都是热闹异常,人们都会从四面八方涌到白石寨,在白石洞外搭祭台对洞中奇石进行拜祭,到了晚上更是篝火通明,人们载歌载舞,这天也是白石寨最热闹的一天。但这些在当时还是属于封建迷信,所以寨子中几个老人只能偷偷地去拜祭,拜祭的三牲、纸钱、香烛也都要偷偷的准备,祭台没有了,篝火自然也是没有了。而拜祭物品也必须去几十里地的县城采买,所以必须要一个能干而且又可靠的人,他们认为老校长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老校长见多识广,去县城采买祭品应该是没问题。
老校长当天就进了县城,采买的效率也是很高,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东家买支烛,西家买支香,买齐了,然后放在箩筐里往回走。
从县城到白石寨都是逢山过山,遇水过水的小路,虽然老校长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但身体还很不错。东西也不是很重,一路轻快,在傍晚时分远远的就看见了虎形山,老校长决定走近路,翻过虎形山的半道山梁就到了白石寨,寨中的“阿打”、“阿达”们会在虎形山后面接他。
因白石洞座落在虎形山,所以虎形山很少有人走,山道的二边荆棘众生,就象一个大文豪所说的那样,世上本无路,因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而虎形山则是原本有路,因走的人少了,路都不成为路了。
老校长沿着山道七弯八拐的走到了半山腰,山路二旁的茅草灌木也越来越高,渐渐地挡住了就要落山的太阳,山道陡然暗了下来。老校长擦了把汗,看着路边不远的山坡上一间小木屋,隐隐约约记得刚才走过去有看见过,怎么又遇上了?老校长上了心,用脚将路边有茅草踏平了一小片,又继续赶路。当他再次看到半山坡大樟树下的小木屋时,又在路边看见自己用脚踩过的一片茅草,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刚走过的路上了。
“鬼打墙!”老校长在心中暗暗叫声不好。但也很快就镇定下来,老校长毕竟是经历过旧社会的老知识份子,知道一些风俗传说。他听说过“鬼打墙!”,也听说过用童子尿、舌尖血可以破“鬼打墙!”,这里童子尿是没有了,舌尖血还是有的,老校长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食指将舌尖血抹到山道上,然后又开始上路。
老校长不会迂腐认为“鬼打墙”是因为人在迷路的情况下,因为两脚迈出的长度差异,而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打圈。这种情况在一望无际而又没有明确道路的地方也许会发生,象在这种山道或有明确的道路上发生的“鬼打墙”是完全无法用这种说辞的,因为人迈腿二脚的距离会有偏差,当偏差超出了道路难道走路的人会不知道?难道原有的道路也会偏差打圈?这当然不会,所以,在东北就有黄皮子作祟之说。
老校长一阵急赶,额头已隐隐见汗,当他再次看到山坡上的小木屋时,心顿时凉了半截。抹了舌尖血也没能破了“鬼打墙”,老校长放下箩筐,将箩筐里拜祭用的香烛拿了出来,先点燃一柱香,对山一拜,口中喃喃有词,然后插在路边,“一柱引路香,引来土地指方向”。然后又点燃三柱香,插路中间,又从箩筐里拿出纸钱,烧了三堆买路钱,再狠心用力咬破舌尖,将舌尖血抹在路上,可他抬头一看,三柱香的烟,笔直的直冲天空,没有丝毫飘散。老校长的心沉入冰窟,凉透了,这“鬼打墙”是直接让他升天的节奏。
老校长看着山坡上的小木屋,也许这个木屋是人守山时住的,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里面会有人,有人就好办了,老校长想。于是,他决定先去小木屋看看,实在不行,至少可以小木屋里暂停一晚,“鬼打墙”在鸡鸣五更天自然也就破了。可当他往前走二步时,眼前空荡荡的,小木屋突然不见了,眼前只有一条山道飘在灰蒙蒙的雾气里,老校长感觉雾气越来越重,并且沿着山道缓缓涌动,四周的树林也刹时不见了,全是灰蒙蒙浓雾。老校长赶紧往后退,退出浓雾之外,四周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老校长决定往回走,可回头一看,来时的路也不见了。
浓雾象有意识一样,沿山道压过来,在老校长烧香的地方停顿了一会,那三柱笔直的烟柱象承受不了浓雾的重量,竟然被压弯了,浓雾也开始一点一点浸过三柱香的地置,向老校长压过来。
老校长见烧的三柱香还起了一点作用,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箩筐里的香烛全部点燃,插在四周,将自己团团围在中间,不管它有用没用,能拖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