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中,达官贵人的府邸都会设有私牢,二皇子府自然也不例外。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以往外表斯文的安勋,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人样,不但因为受刑而衣衫褴褛,目光更是死气沉沉,俊美的脸也打的留下了几道伤疤,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蜡黄的脸色就像是个难民,若不仔细瞧根本就无法认出他来。
夜朗站在牢房前,看着暗下里打过几次交道的安勋,并没有半点的同情。
成者王侯败者寇,安勋本身就是一个邪恶之人,他这样的人活在时间就是毒瘤,若非是还有一点用处在,二皇子府绝不会浪费米粮让他苟延残喘。
“你还有什么心愿要完成?”夜朗低声问道。
“怎么,二皇子不打算从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准备处置我了?”安勋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甚至带着一丝的解脱。
“安煦宴不会救你。”夜朗并不回答安勋的问题。
“我从未指望过。”安勋别开视线,望着跳跃的烛光道:“安煦宴一向是知人善用,尽管手段卑劣,却从来没有失手过,我现在不过是个废子,他不会对我再用任何心思,没派人来杀我,也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出卖他。”
“你对他倒是了解,可见他手里有你在意的东西。”夜朗寻了椅子坐下,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既然那般在乎,为何不争取一次?虽然你无法逃出牢狱,却可以给你在乎的人一个重生的机会。”
“哈哈哈!”安勋大笑出声,嘴角的痂被撕裂而出血,可安勋却浑然不在意,这点小痛远远比不上每日的刑罚,“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消息,也别想要诱惑我,因为你们根本就做不到,谁也不能让她重生!”
夜朗眼眸轻闪,得到想要的消息后便离开牢房。
在走出地牢之前,夜朗对狱卒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三天之内不必再对安勋用刑,给他最好的照应。三天之后刑罚加倍,不取他性命即可。除非得到新的指令,否则一直交替执行。”
“是,大人。”狱卒领命,地牢里的当值人员都知道夜朗深得周沣的器重,所有的重要犯人,夜朗都可以不持周沣的手令来审问。
而夜朗审讯的方式也不墨守常规,但效果确是比其他人更好。
不说安勋以为自己的生命要到达尽头,大快朵颐的吃了一顿晚饭,之后的三日里每天的心情都不一样,渐渐的竟然畏惧了这种在牢里的特殊待遇,直到再度受刑方才觉得这是正常的,可是却已经不习惯刑罚,身心都开始处于崩溃状态。
且说夜朗在离开地牢之后,便回宋家找宋星辰给宋三山去信,若是速度够快可以在半路上遇到,这样也能减少在路途上耗费的时间。
虽然说信是写给宋三山的,但真正找的人却是殷三妹。
宋月牙夫妇跟随宋三山等人离开,殷三妹和殷五妹便也同行,姐妹俩一个是想要散心,找一种全新的活法,一个则是纯属贪玩。
毕竟和安勋做过夫妻,殷三妹对安勋的了解远远胜过其他人。
只是以前大家都怕会伤害到殷三妹,故而没人询问过什么,但事情过去那么久,再加上安家必须要除掉,宋星辰便也赞同夜朗的做法。
安嫔因为救驾有功,又一改往日跋扈的性子,皇帝对她倒是有了几分怜爱,虽然不若从前那般独宠,但偶尔也会翻一翻安嫔的牌子,甚至有恢复三皇子身份的打算。
不过皇帝到底是理智的,有些事只是想想而没有去做。
帝王也只是血肉凡胎,迟早是要去极乐世界的,三皇子曾一心要夺得皇位,若是给了他亲王爵位,难免会故态复萌,再度的想要夺嫡,届时周沣登基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到底是亲生骨肉,即便再失望,皇帝也不想断送了三皇子的性命,只是他的这份良苦用心是否有人能体会,那便不是皇帝能够左右的了。
“父皇,儿臣不想建公主府。”周瑾来御书房见皇帝,父女聊了一会之后,周瑾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皇帝疑惑的看向周瑾,询问道:“为何不想建公主府?历朝以来,公主都有自己的府邸,这是身在皇室的荣耀,也是公主们身份的象征。昭阳可是对选址不满意?”
“不是。”周瑾摇头道:“儿臣知道又有战事,边关上将士们奋血浴战,为国家奋不顾身,不知又将有多少亡魂,又有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碎,儿臣宁愿建造公主府的银子可以为这些将士和他们的家人做些事,也不想浪费那无谓的银子。儿臣是女子,迟早是要出嫁的,住在婆家也挺好的。要是父皇觉得不妥,可以选一处荒废的官宅,命人修缮一下便是。”
皇帝有些意外的看着周瑾,半晌才欣慰的笑道:“朕的昭阳真的长大了,竟然懂得体恤边关将士,朕甚是欣慰。但建造公主府是皇家的体制,不能废除,你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为你的子孙后代着想。”
周瑾有些懵懂的看着皇帝,她并未想过那么长远的事,也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见状,皇帝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朕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有些事情你无法想的通透。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现在很快乐,父皇宁愿你一生都这般幸福下去。”
“儿臣是不是很傻?”周瑾嘟嘴问道。
“怎么会,朕的昭阳是这天下最聪慧的女子,只是有些事不需要昭阳去烦心,自会有人替你做好,所以昭阳不用凡事都绞尽脑汁。”皇帝宠溺的抚摸着周瑾的发顶,有着天下间所有父亲一样的忧心,就怕自己如珠如宝疼惜的女儿,最后到别人家受气去。
即便是天子,也不能掌控天下间所有的事,尤其是人心。
“那昭阳就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了,儿臣最讨厌动脑筋了。”周瑾乖巧的一笑,挽着皇帝的手臂道:“既然儿臣必须要有公主府,那能否由儿臣自己亲自去监工呢?儿臣想要给大周国以后的公主们打个样,所以这建造公主府的银子就由儿臣自己出好了,父皇可不许再拒绝儿臣,否则儿臣会伤心的。”
见周瑾是铁了心不想动用国库里的银子,皇帝欣慰之余只能应下。
“就依昭阳的意思,公主府是你的,你想怎么建造,父皇都不会干涉。不过父皇可是要把话说在前头,回头你的小金库都花光了,可别来找父皇哭穷,到时候父皇可是不管的。”皇帝故意板着脸道。
“父皇放心好了,儿臣绝不会来找父皇哭穷的,儿臣现在可是有钱人了。”周瑾一脸自得的扬起下巴,臭屁的道:“儿臣的公主府,必定打造的比历朝的公主们都好,父皇就等着欣赏儿臣的杰作吧。”
“好,那父皇就拭目以待了。”皇帝开怀的笑出声来。
不论国事多么繁忙,又或是有多少烦心事,只要见到周瑾,皇帝的心情便不由自主的愉悦,这也是她宠爱周瑾的缘故。
这边父女二人相谈甚欢,皇后那里却是脸色不大好看。
这几日来皇帝不止一次的给安嫔送去过赏赐,尽管皇帝从来不曾夜宿,可皇后如何能不明白,皇帝这是想起了旧情。
尽管皇帝对皇后的好,是其他妃嫔远远不能相比,便是安嫔圣宠时期也不能相提并论。
可皇后心里头清楚,皇帝对安嫔是有情的,只是身为帝王的他,情分薄的可怜,轻易不会展现出来,更不会因为情字而乱了朝纲。
“去本宫的私库取支玉如意,送给安嫔,图个吉祥。”皇后心中虽恼火,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传本宫的懿旨,安嫔救驾有功,在养伤期间不必来向本宫请安,若有份例之外的需要,可向本宫请旨。”
“娘娘这么做,真是便宜了安嫔,奴婢倒是觉得外面的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这救驾的事明摆着就是安嫔自己编排的戏码,她是想复宠想疯了。”见宫人领旨离开,唐嬷嬷在一旁气恼道。
“唐嬷嬷,你是本宫的奶嬷嬷,应该最清楚本宫的性格。不论安嫔是否有意而为之,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有些事都不得不做。”皇后无奈的道:“安嫔再有手段,也要看圣心是否在她那里,只要皇上忌惮安家,那安嫔就成不了气候,本宫又何必和一个跳梁小丑计较?”
“娘娘说的对,安家竟然推三皇子出去挡灾,自己却独善其身,皇上心里必定是容不得他们的。”唐嬷嬷点头道。
“安嫔那边时刻注意着便是,若不能将她一举打倒,本宫倒是不想再和她过招了,没得让皇上觉得本宫气量小容不下她。”皇后揉揉眉心,疲惫的道:“本宫现在担心的就是,父亲的年纪已经大了,却因为沣儿而请旨出征,本宫实在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可二哥已经为国捐躯,大哥已经不能在驰聘沙场,唐家小一辈还不足以堪当重任,怕是要没落了。”
“娘娘也别杞人忧天,大将军即便挂帅,也有下属冲锋陷阵,不会有危险的。”唐嬷嬷是皇后的乳娘,在唐家待了近二十年,自是对唐家有很深厚的感情,“老奴觉着大将军这次请旨出兵,倒是有提携家里小辈的意思,即便是常胜将军,也要有后辈接下将军府的重担,否则将军府才是真的没落了。”
“本宫何尝不明白你说的这个道理,只是父亲毕竟年事已高,这长途劳累也是要吃一番苦头的。”皇后叹息道:“罢了,本宫管不了前朝之事,唯一能做的便是为父亲祈福,希望他能凯旋归来。”
“会的,老奴相信大将军的福泽,更相信二皇子的福泽。”唐嬷嬷压低声音道。
闻言,皇后点了点头,目光中的忧虑却没有减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