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阵闲话后,宋星辰也正式谢恩,皇后便找了借口让周瑾先行离开。
宋星辰知道皇后这是要步入正题了,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用想也知道,如皇后这般的人物,自然不会闲到要见她一个平民出身的丫头,即便现在有郡主的身份,但在皇后眼中还不值一提。
说穿了,宋星辰这郡主的身份,和宋三山的员外郎没有区别,不过是皇家给的恩典,且没有实质性的功劳,只是博得龙心一悦罢了。
“本宫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丫头,也是个剔透的,想必也猜到本宫让你进宫来,是有事要说吧?”皇后收起了笑容,颇为严肃的道。
宋星辰危襟正坐,没有犹豫的点头道:“臣女不敢说假话,却是猜到皇后娘娘有事才会传召臣女入宫,但臣女终究只是个俗人,猜不到皇后娘娘为何事传召臣女,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嗯。”皇后对宋星辰的坦诚还是比较满意的,挥手屏退了左右,这才开口道:“本宫虽没有问过昭阳,但身为人母,不可能感受不到女儿的变化,昭阳未曾经历过情感,可能分不清男女之情与寻常友谊的界限,但你身为她的好友,应该加以提点,莫要日后相见尴尬。”
宋星辰微微皱眉,略作思考后询问道:“皇后娘娘可是觉得家兄配不上公主?”
没想到宋星辰问的这般直接,这也变相表明了宋阳对周瑾有意,倒是让皇后犹豫了片刻。
宋星辰也不追问,清澈的眼眸看着皇后,将她细微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叹息。
“恕臣女直言,公主性格率真,并不适合书香世家门第,即便公主能恪守规矩,可于她而言并不快乐。武将之家,于公主而言更是不适合,毕竟公主自幼娇养,一个和她不能有共同话题的夫君,并不能为公主带来欢乐。且武将时刻要做好出征,甚至是为国捐躯的准备,若真的有那一日,公主的后半生何所依靠?”宋星辰语气温柔的道。
“如此说来,倒是只有宋家最适合昭阳,只有宋阳是驸马的最佳人选了?”皇后不答反问。
“臣女不敢如此妄言,毕竟在臣女心中,家兄有万千的优点,便是有所缺点,也被臣女自动忽略了。可有一点臣女很清楚,那便是家兄的真心,并非因为公主的身份而对她钟情。臣女也了解自己的家人,定会将儿媳当做自家血脉至亲来对待,我二哥二嫂便是很好的例子。说实话,臣女感动于二哥和二嫂之间的情深,但每次二哥出征,臣女便会心疼二嫂,心疼侄儿们。”宋星辰苦涩的一笑。
“可当初那是二哥娶二嫂唯一的出路,且他与大哥最大的不同,便是有一腔热血,更喜欢在战场上拼功名。而大哥是家中长子,他身上肩负着本家的荣辱兴衰,也更为有担当,更加的懂得包容。”宋星辰说到自家兄长的长处,险些停不下来,但又不能赘言。
见皇后耐着性子在听,宋星辰便笑道:“臣女不敢保证其他的,宋家家规其中一条便是家中子嗣不得有妾室,不许沾花惹草。历代以来的驸马,即便是不敢明目张胆的纳妾,可暖床丫头还是有几个的吧?爹娘曾说过,后宅的女人多了便会有争斗,不利于夫妻和睦,难兴家望业,难以蒙阴子孙,但定会有有损阴德之事发生。故而在宋家,绝不会有这种女人的存在,除非妻子过了中年还不能绵延子嗣,方可纳一贵妾,但绝不可宠妾灭妻,否则必被家族除名。”
皇后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泥腿子出身的宋家,竟然会有这样的家规,之前倒是听别人谈论起这个新贵之家,竟然连妾室都没有,被其他官员所耻笑,却不想是这样。
“若如你所言,宋阳倒是不错的夫婿人选,只是他的根基太浅薄,前途也未尝可知,终究不是最佳良人之选。”皇后叹息道。
宋星辰很想爆粗口,但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只在心里暗骂这万恶的旧时代,身份能压死人,更不知拆散了多少有情人。
“臣女再斗胆问一句,皇后娘娘可曾见过公主开怀大笑?可曾听公主说过她最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可知公主为何那么喜欢出宫?”宋星辰差点便问出公主为何喜欢我兄长的话,但还是咽了回去。
皇后倒是没想到宋星辰会这么问,一时间没能回答。
事实上,这些问题,皇后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臣女妄言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宋星辰起身行礼。
“你也是为昭阳考量,本宫自是不会怪你,起身吧。”皇后抬手虚扶了一下,“在此之前,本宫倒是不曾想过这些,一直以为身为皇家公主,昭阳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又有皇上和本宫的疼宠,她便是最幸福的。且身为公主,她得到了世上女子所艳羡的一切,便要付出一些。如今听你这般问,倒是叫本宫不得不细思量一番,如何对昭阳才是最好的安排。”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适用在任何一位父母身上。皇上与皇后并非普通人,却依旧对公主这般用心,也难怪公主宁愿牺牲自由,也要做合格的公主。”宋星辰浅笑道:“其实公主真的很懂事,只是人是有思想的,对幸福的定义不同,想要的生活不同。故而,有时候在他人眼中最美好的事物,可在某些人身上,却是一种枷锁。”
“你倒是大胆,敢说皇家身份是枷锁的,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人而已。”皇后轻笑。
“臣女这也是仗着皇后仁慈,否则怎敢妄言?”宋星辰俏皮的反问。
皇后淡淡一笑,“果然如昭阳所言,你这丫头是个伶牙俐齿的,平日相处,昭阳少不得被挤兑吧?”
“臣女不敢。”宋星辰故作惶恐的道。
“你呀,在本宫面前还是拘束,本宫虽然不曾看到你们真实的相处方式,但也猜得到你们之间定是真诚相待,若你敬昭阳为公主,处处恭维,昭阳定不会与你交心。”皇后倒是了解自己女儿。
宋星辰吐吐粉舌,把玩着肩头垂下的一绺秀发道:“都让皇后猜中,臣女想不认也不成。不过臣女就是这张嘴不饶人,公主可是得理不饶人,欺负臣女的时候,臣女也是很郁闷的,偏偏又说不过公主,谁让臣女自小不喜欢读书,只识得几个大字罢了,最怕的就是咬文嚼字的那些文章,自然不会引经据典。”
“瞧你这些成语说的,倒也不是个没有点墨的野丫头,只是这股子机灵劲都用在了赚银子上吧?昭阳最常与本宫说的,便是你如何的财迷,但胜在你爱财却取之有道,更懂得如何使用钱财,否则也不会有如今这郡主的身份。”皇后看似在详谈,实则却是在和宋星辰暗示。
宋星辰自然是秒懂,心里头暗叹,这捐了一回银子,这一辈子就得无止境的捐赠下去了,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开刀了。
银子这东西,果然是好玩意,这下她想偷懒都不成了,必须要尽快的赚的更多的银子,以免国库空虚的时候,自己无法贡献。
心里头虽然有这样的念头闪过,可宋星辰面上却不显,故作肉疼的道:“皇后娘娘是有所不知,臣女在捐银子的时候,这心里头都在滴血呢。这辈子也没赚过这么多银子,一下子就都捐出去了,要说臣女没有一丝半点的后悔,那可是在骗人的。不过臣女自小就在家人的影响下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国家繁荣昌盛,做老百姓的才有好日子过。虽然臣女不是儿郎,可也明白保家卫国人人有责的道理。只要为了大周国好,哪怕是把身家都贡献给朝廷,臣女也愿意。”
宋星辰故意用最平白的语言来表达,以免让皇后误会其中含义,却也把自己的心意,以及宋家的家风都表现出来。
或许是宋星辰的表情和语气太真挚,皇后不但不觉得宋星辰做作,反倒是对她这般真诚的态度十分满意。
“若我大周国子女都如你这般所想,何愁大周国不能千秋万代?昭阳能与你交好,果然是没有看错人。”皇后感慨道。
“嘻嘻,臣女也就是偶尔有这么点的懂事,大多时候还是财迷的,臣女的爹娘就说臣女是个守财奴。”宋星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对了,臣女还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哦?”皇后显然有了几分兴致招手道:“拿到本宫身边来,昭阳可是说过,你送的礼物一向与众不同,之前她带回宫里的几样,本宫也着实觉得不错呢。”
宋星辰心里暗暗翻白眼,她送给周瑾的东西,那都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伐?
迈着小碎步来到皇后身边,宋星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锦盒,解释道:“这个是养颜膏,臣女亲手做的,但臣女无才,取不了什么高雅的名字,只能按照效果来取名了。皇后娘娘可以让御医大人看看,否则臣女也不放心呢。不过这个养颜膏,几年才能做出一瓶来,之前试验的那瓶给我娘用了,倒是去了我娘脸上的皱纹和斑点,我爹说看着我娘年轻了十几岁的模样。”
“这个养颜膏若真有你说的效果,本宫定当重重有赏。”皇后眼中有了兴奋的光芒,虽然一闪即逝,可宋星辰还是看的真切。
女人天生就是爱美的,哪怕身为国母,也不能免俗。
“这是臣女孝敬皇后娘娘的,可不敢要赏赐。”宋星辰立即摇首拒绝,认真的道:“只是这东西太难得,臣女不敢保证是否还能再做得出来,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女保密,否则遇到那有权势的贵人来求,臣女可就真的要哭了。”
“这么漂亮的丫头,本宫怎么舍得你落泪呢?放心吧,本宫定不会让外人知晓。”皇后配合的做出神秘的表情,将养颜膏收入袖中,与宋星辰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