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七百余年以前,江湖中有一疯癫老人,修为奇高,但是其神智混乱,衣衫褴褛。传言此老人在江湖四处游荡,居无定所,无人知其来历。只知道疯老人出现的时候,常伴天地异象。原本晴朗的天空会突然阴云密布,平静的江河会突然断流甚至回流,以至于出现水患。
就是这样一个疯老人,却神乎其技的踏足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境界,神道巅峰。并且成功的在封神台上正道封神。
据说疯老人封神之时,他踏上封神梯,在封神梯上来回踱步,迟迟不肯跨入天幕,甚至有几次已经走到了接近天幕的地方,却又折返。数次之后,竟然就那样静立在封神梯正中央。直到最后天幕降下云朵数片,遮住疯老人,疯老人这才安心的登天封神。
“确实是这样。”不可名老人在听完阳洛天的介绍之后,出言肯定。
“也就是说,当年您也在封神梯上感受到了与红尘之间的联系,为了避免人世被毁而迟迟不看跨入天幕?”阳洛天激动不已,自从不可名老人被封印在守心阁的聚魂灯以来,一直都处于昏迷的状态,偶尔清醒过来也是疯疯癫癫,语无伦次。阳洛天入守心阁五十多次,这是第一次遇到清醒状态的不可名。
“你太高看我了。”不可名轻笑道:“我可没有阳宇那种济世为怀的心胸,如果我能成就不朽,自然不会管人世如何。修为达到我们这个境界,对于一切都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听到不可名老人的话,牧云心中暗自点头。封神之人本就已经不属于大陆的人,大陆的死活也就和自己无关,这种想法并无不妥。
“前辈的道,问题原来真的这么大!”阳洛天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话,听得牧云甚是糊涂。
“呵呵呵呵。”其余众人纷纷轻笑起来,这让牧云更加迷茫。
“牧云先生有所不知。”阳洛天回头对牧云说:“不可名前辈与先生您……”
“阳洛天,先不要说我的事情。”不可名出声阻止,不让阳洛天向牧云解释一切:“我们先来谈谈这位后辈的问题。”
“小辈,我问你。你认为你封神不成,上天让你再正道十年的原因是什么?”不知名问牧云。
这个问题,之前在后山的篱笆小院中,阳洛天已经和牧云探讨过了。
“之前,阳洛天曾经和我说过这个问题。”牧云略作思索:“阳洛天认为这是诸神的手段,他们知道阳宇的后人目前无力破开这个天人之赌,所以故意又给了人间十年的喘息时间,这样也刚好能让让阳洛天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寻找一个办法。”
“这是阳洛天的看法,不是你的看法。而且阳洛天这么愚蠢的话,你也会相信么?”云破温和的声音中似乎包涵着一丝无奈。
牧云回头瞥一眼阳洛天,阳洛天对牧云笑笑,不做言语。牧云当然知道这个理由实在过于牵强,但是他的心中就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最简单的原因。
“事到如今你还要如此孤傲么?”李阡陌的声音冷漠无比,蕴含着无尽的寒意。
“牧云先生,其实你也知道问题的根本了对吧。”风无形低声说道。
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牧云封神失败的原因,阳洛天和聚魂灯七圣只是在等待着牧云自己把这个原因说出来。
“我不认同。”忍无可忍的牧云咬牙说道:“我绝对不认为我修的道有什么问题,我的道心一直在追随者我的大道”
孤之道。既孤独,又孤傲。天地间牧云孑然一人,无人可以评论他的是非。
“你的道,没有问题。”不可名淡淡的说:“但是你却没有看清你自己的道。”
“什么意思?”牧云皱眉。
“跟我们说说,你的道或者说你长久以来信奉的到底是什么?”云破的声音依旧温和无比,他对于自己的这位同族后人有着很大的期待。不仅仅是期待着牧云能完成阳宇的遗愿,救天下于水火,更是期待着这位应千年大劫出世的青年人,将来可以走的更远。
“牧云并没有信奉的东西。”牧云抬头,眼神清冷:“如果说我一直信奉什么,我也不过是信我手中的这一把剑而已。”
“那你为何要踏入江湖,而不是在听潮崖了却残生?”不可名厉声询问。
“为了远离牧云族。”牧云的回答毫不犹豫:“我不愿看到牧云族衰落,而我又解决不了这一切。”
“那你为何在天下大肆屠杀江湖高手。”李阡陌紧接着问道。
“想杀变杀,有何理由。”牧云挥袖,紧紧盯着李阡陌的那一盏聚魂灯,似乎要穿过聚魂灯直视李阡陌的双眼。
“对于这片天地,你有什么感受。”风无形也一改之前的冷静,高声询问。
“天地与我何干?我牧云自一开始就已经不在天地之中。”牧云冷笑连连。
“最后一个问题。”云破压低声线:“牧云族对你来说是什么?”
“回先祖。”牧云呲牙阴笑,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牧云族是我牧云的部族,但是我牧云不属于牧云族。”
“自相矛盾之言。”李阡陌冷笑两声:“一边说着为了让牧云一族扬名而更名牧云,一边又说自己不是牧云族之人。仗着修为高深而滥杀无辜,破坏江湖秩序,你杀的人比我们七个人加起来还多吧。你就是一个废物,你知道么?”
牧云摇摇头,丝毫不恼:“李前辈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反驳,但是,我并不会为了我的所作所为而后悔,或者羞愧。”
“如果非要我反驳,我只能说前辈的话真是可笑至极。”牧云冷笑:“我牧云一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自己着想,我可以诛杀阴险卑鄙之人,那是因为我喜;我会去杀无辜之人,那也是因为我喜。我会带着牧云之名而扬名立万,更是因为我喜欢承受着万人铭记,即使是恶名也无妨。”
“牧云相信,世间一切皆有存在的道理,每一个人行事的时候,终究是为了自己着想。阳宇行事是为了救世的愿望,阳洛天行事是为了完成阳宇的愿望,而我牧云则不为任何人,我只为我自己!天地间只有我牧云孤身一人。”
守心阁二楼变得寂静无比,没有任何人评价牧云的这些豪言壮语。
许久之后,云破轻笑两声:“诸位以为如何。”
“真的是一个有大恶之人!”鬼渊叹气:“不过可以将一切托付给他。”
“哼!好一个‘孤之道’。怪不得会众叛亲离,这也才符合他自己道的本质。”李阡陌也笑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哪里来的‘众’和‘亲’啊!”
阴人阴阳怪气的说:“他认为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没人理解、无人诉说!所以他的‘孤之道’本质上是排斥着整个天地,说不定他自己就期盼着灭世之日呢。”
牧云就静立在哪里,听着众人的讨论,无动于衷。
“但是我们现在起码可以知道,牧云究竟错在哪里不是么。”不可名的声音依旧沉稳。
呵呵,还在认为我错了么?牧云冷笑。
“牧云啊,你是不是认为天下只有你自己曾经修过‘孤’道呢?”不可名声音含笑:“老夫当年修的也是‘孤’啊。”
孤的极致是什么?
是黑夜里一个人仰望的星空?
是反向穿过欢腾人群的背影?
是独坐在琼楼上俯视万家灯火的宁静?
还是生在天地之间,却不知天地生我为何用的绝望?
“你曾经感受过绝望么?”不可名笑着问牧云
“从未绝望。”牧云收回轻狂的表情,严肃回答道
“老夫也没有感受过”不可名幽幽的说:“没人感到绝望,我只是知道天地为一物,自己为一物。世间人事,对于我来说都是外物。既然如此,那我又为何在这天地生存呢?所以我想要飞升、想要正道想要看看这世间之外,是不是我的存身之所。”
牧云点点头,不可名老人和自己确实有相似之处。
“直到那一天。”不可名的声音沉重起来:“那一天我终于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