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权身在军中日久,自然知道铁器的要害所在,闻言心中微微冷笑,淡淡说道:“只要你们率军离开,充分表示出对我大明天朝的诚意,茶叶,瓷器,酒,甚至是食盐,这些东西,可以交易给你们。”说到这里,神情突然一转,毅然决绝的接道:“但铁器和丝绸那是万万不可。”自他在那夜追杀元军,给对方的箭矢所伤,依仗丝绸内衣抵挡才免去了重伤之后,便也意识到了,这丝绸看似无关紧要,却是两军交锋,大大减少弓弩杀伤力的要紧之物。
蓝玉听他这么说,心下一松,暗暗嘀咕道:茶叶,酒这些东西对军队战力没有什么影响,瓷器那玩意儿一碰就碎,想来也无关大局,这些东西卖多少给你们都没关系。
阿鲁台听他把吃喝的东西倒是说得大方,但至关紧要的铁,却是死死的不松口,面上也笑不出来了,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贵力赤。
出乎朱权意料之外,这个强横的贵力赤,听明自己的话后,也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贵力赤双目只是冷冷盯着蓝玉,心忖道:不论你们如何花言巧语,待会儿,若是有机会能杀掉明军的主将蓝玉,你们势必军心大乱,难挡我挥军一击。他既是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也冷冷旁观。
脱欢转头看了看父亲马哈木,依旧微笑着问道:“不知大明天朝,希望在互市交易中交换些什么东西?”
朱权还没来得及答话,蓝玉抢道:“马,我们只要马,其他东西一概不要。”
贵力赤,阿鲁台,马哈木父子等人听蓝玉如此说,相互对望了一眼,目光中寒光闪烁,却都是沉默不语。
朱权眼见他们似乎颇有为难之色,故作无可奈何状的举起右手,扳着手指头,一面数,一面笑道:“关键是你们没多少东西可以交换啊,牛,羊,马,除了这三样东西还有,其他的么?牛羊肉太腥檀,咱们中原人吃不太惯啊,只有这马,乃是多多益善。”
贵力赤听朱权饶舌了半天,此时实在忍耐不住,粗声粗气的说道:“咱们草原部族最敬重的便是英雄好汉,今日适逢其会,不如便来比武一场,也图个热闹。”
阿鲁台眼见贵力赤提出比武,突然看了看侍立在马哈木父子身后,卫拉特部族第一高手拓羽,心中突然明了了他的险恶用心,便也微笑着出言附和。
蓝玉轻轻将手中的三尺青锋搁置在案上,淡淡说道:“不知你们想怎么比试?是一千对一千?一万对一万?还是三万人一起上?”
脱欢乃是三个首脑中,最不希望此时和明廷结怨的部族首领,闻言不由得心中暗自苦笑:三万人一起上,那还谈个屁?正想说话间,贵力赤突然难得的面露微笑,伸手一指“大漠飞鹰”拓羽,粗声道:“久闻你们中原汉人的武功历史悠久,今日有咱们草原上第一的英雄好汉,“大漠飞鹰”在此,便先来一场单打独斗吧。”
脱欢父子听他这么说,都忍不住勃然变色,方才几人进到大帐后,早已发觉宁王朱权身后站立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汉子,双目如电,让人不可逼视,不但大刺刺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一直瞪视着自己父子的护卫拓羽,目光中充满了挑衅,显见得绝非易于之辈。贵力赤提出单打独斗的比武,乃是用心险恶之极的一箭双雕之计,若是拓羽两军阵前获胜,无疑能压一压朱权和蓝玉的气焰,给三大部族后面商谈互市交易带来主动。即使他落败身死,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击了卫拉特部族。
脱欢父子正一脸为难之色的想着如何脱困,耳边突然传来一人的笑声道:“听小徒言道,她曾蒙一位卫拉特高手指点一二,今日既是有幸在此相遇,便让老夫领教一下号称第一高手的武功。”随着笑声,一个汉子从朱权身后走了出来,双目精光四射,扫视着帐中诸人,笑声激荡着内力,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牛皮帐篷也是无风波动,正是朱权和徐瑛的师父秦卓峰。
贵力赤大笑着霍然站起,来到拓羽身前,接过自己卫士以茶杯斟满的一杯马奶酒,双手奉与拓羽,大声道:“本汗以此酒祝我大漠第一的好汉旗开得胜。”
脱欢恨恨盯着贵力赤,心知他此举看似恭敬,实已将拓羽迫到了无可退避之境,除了和这汉人高手决一死战,已然丝毫没有退路。只是自己父子碍于形势,也是难以开口阻止比武。
拓羽淡淡说道:“多谢可汗。”接过酒来一饮而尽,昂然朝帐外走去。他虽颇受汉人文化影响,内心实不愿本族和大明交战,但此时迫于形势,也是无可奈何。
待得大帐的众人都出来,这才发觉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然飘起纷纷小雪,雪花在北风中呼啸飘散,瞬间便即消失无踪。
脱欢的妹妹苏兰,远远见自己的师父拓羽似乎要和人比武,心中关怀,忙纵马而出,来到了脱欢身侧。
苏兰听哥哥诉说对手乃是宁王朱权和徐瑛的师父,不由得大出意料之外,双目凝视着朱权,心忖道:难怪我让他留在身边当我的马夫,他会如此生气。回想亲眼所见朱权和徐瑛二人武功高强,他们的师父自然更是不得了,饶是她素来崇敬自己的师父拓羽,也是芳心忐忑,面色苍白,看了看拓羽和秦卓峰一脸肃杀,凝重的气氛,忍不住伸手拉住朱权的衣袖,柔声问道:“他们只是比武,不会性命相搏吧?”
朱权恍若不闻,徐瑛心中略有不忍,伸手将苏兰拉开几步,柔声道:“今日局势,已然不是任何人能左右。”
此时秦卓峰面上再没有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态,右手取下腰畔的酒葫芦,仰首喝了一口,看了看双手肃立,站于一丈开外的拓羽,陡然间运转内力,右手一挥,一道匹练般的酒水自葫芦口挥洒而出,形成了一柄丈余左右的“酒剑”,劈向拓羽胸腹之间。虽是以“酒化剑”,依然带出“哧”的一记破空之声,显见得这“酒剑”蕴涵了极其深湛的内力,锋锐无匹,丝毫不输于钢刀利剑。
拓羽一侧身,右手迅捷无伦的取下腰畔羊皮酒袋一挥,依样画葫芦的挥出一记“酒刀”,迎向秦卓峰这独特的“兵器”。
“刀剑”相击之下,竟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酒刀酒剑”尽皆化作了漫天酒雨,激起无数“嗤嗤”的破空之声,朝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朱权听得“酒雨”激射而至,吓了一跳,纵身闪避之际挥袖一挡,抬起衣袖一看上面数个给酒水射穿的小孔,急忙忙的再后退两丈,深怕再受池鱼之殃。
秦卓峰脚下一点地,人如鬼魅一般突然闪了过来,左手一抬,轻飘飘的朝拓羽胸口拍来,出手之际迅捷异常,却是轻柔无比,没有带起一丝劲风,就连两人头顶纷纷而落的点点细小的雪花,也没有丝毫的舞动,这一记仿若没有丝毫力道一般。
拓羽眼见对方这一记手法轻柔无比,似乎乃是虚招一般,也不为所动,注意力却是落在了秦卓峰右手的酒葫芦上。
秦卓峰眼见对方不动如山,索性以虚化实,左手拍到对方身前半尺之时,突然五指一握,轻羽缓落般的一掌,瞬间变成了五丁开山的雄浑气势,直捣对方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