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最后二十页中写到,那个充满智慧的书店老板在离开马孔多回到自己的故乡时,因分外想念曾经居住过数年的地方而谩骂,当他领悟到人生的真谛后写信给奥雷里亚诺说:“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要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往云烟”。 ???
这是冬天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先生赠与我的。
时间大抵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雪尤其地大,风格外地凉。即使将酒馆里的暖气全部打开,从门里灌进的风也让经不住寒冷的我忍不住抽搐一番。
从前有个人告诉我亚利桑那的冬天没有雪,一心向往的我竟破天荒地期待冬天的到来。可是离冬天还遥遥无期的时候,这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现在想起来却也不禁自嘲一番。亚利桑那的冬天,我始终没有去到。
酒馆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我的思绪就这样被打断。
“嗨,雪可真大,你不出去看看吗?”
细细打量着来人,这是冬天到来时我的第一个顾客。酒馆外的雪,小心翼翼地落下来,黑色风衣先生的头发,脸庞,脖子,肩膀,以及黑色的风衣上,全部成为盛放那些白色六角晶莹花朵的地方。可美丽时间终究太短暂了,就一会儿,花朵便化作了水珠,在黑色风衣先生裸露的皮肤上留下凉凉的水渍。他将披在肩上的风衣脱下,便与我交谈了起来。
“先生,需要来点什么。”有了客人的到来,我便也回过神来。
“一杯拿铁,一杯可塔朵。对了,可塔朵加糖。”
“先生,您一个人。。。”
“不,我在等人。”他微笑着回答我,便坐下来等待着。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着时间。等到雪变小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先生,凉了,要换一杯吗?”
“嗯,换一杯。”
我将凉了的可塔朵换掉,顺便将喝得见底的拿铁加满。酒馆的台阶上已经铺满了不少的雪,风依旧肆虐横行得刮着。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小时,冰凉的雪化作一颗颗水珠从台阶上滑下去。看着他的模样,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又将凉了的可塔朵换掉,加满了喝的见底的拿铁。
雪停了后,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人们都趁着雪停后走上街头,一睹大雪过后的风景。
酒馆里越来越多的人减少了些许寒意。我也无暇顾及着他。
待我把所有客人安排好回到柜台,他居然还在哪里。
“先生,还换吗?”
“不了,我想她是不来了。谢谢。”
说完后便起身离开。风似乎不再如开始一般肆虐,却比开始变得更加凉得刺骨。
天刚刚拂晓的时候,我就已经将酒馆的大门敞开,猜测昨天那黑色风衣的先生会不会再来。
大抵都不会再来了吧。试想谁会为了爽约的人再等一次。
不多久,酒馆里便坐满了人。人们畅谈着昨日的大雪,寒暄着近日得状况。
而我则依靠在酒馆的柜台上,看着人们谈笑风生,期待着那位黑色风衣先生的到来。
可直到冬天的夕阳赠与天空一抹云彩,也没有等到。看来我猜的不错,他应该不会再来等他要等的人了。
持续下了三四天的雪,今天终于放晴了。每一片雪花都在融化着,晶莹剔透的雪水流淌着,像极了那新鲜的血液,最后化作每一缕思绪钻进人们的心里。
直到清晨的阳光打响了第一道钟声。人们才陆陆续续地涌上街头。
人群中似乎看到了哪日的黑色风衣先生,只不过今天的他只是简单的穿了一件涂鸦的外套,维斯的牛仔裤,一双尼克高帮。似乎比哪里随和了许多。
“早上好,先生,可塔朵和拿铁吗?”
“嗯,你记性真不赖”
“还等人啊?”
他微笑着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看来还是个沉默的家伙呢,我这样想着。忽然他又说到“她等了我那么久,我自然也该继续等着她啊。”我不由得一愣,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将调好了的拿铁和可塔朵放置在他面前,又返回柜台上继续打盹。
冬天的时候被暖气包围着的确使人犯困,不多久我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酒馆里哄闹的声音把我吵醒。
正想痛斥是那个可恶家伙在我的酒馆里大喊大叫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阵的争执声。
“安珃,你听我说啊。安珃。”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大喊大叫影响我打盹的家伙,居然是看似沉默的黑色风衣先生。这个时候他正在对一个叫安珃的蓝色上衣的女孩恳求着什么。可女孩的样子并没有一丝愿意听他说上去的模样。
围观的客人越来越多。正当我想出面维持秩序的时候,女孩便从酒馆里跑了出去。so,黑色风衣的先生为了追上女孩便也跟了出。于是便也上演了一场难追女逐的闹剧。
“老板,他还没给钱哎。”店员朵娅忽然说到。
“嗯,我知道呀!但我相信他一定还会回来的。”
“呃。。。可上一次喝酒没付钱的那个人你不也相信他会回来的,结果还不是。。。”
“朵娅。”
“嗯?”
“很严肃地问你个问题。”
“你是想和景东一起刷杯子了吗?”
“。。。不要”
朵娅说完就以飞一般的速度离开了这个“事故现场”,她可不想成为事故的第一个受害者呢。
黑色风衣的那个先生,他一定还会再来的。即使以前相信的从来都与现实相反。即使朵娅一直说着,如果我的预言能准,那一定是个奇迹。可我还是这样相信着。
可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被琐碎和庸碌填满的大脑,苦闷和悲伤肆意蔓延的心脏。它们都成为了阻遏我的黑色因素。
连自己的手机号码也背不出的迟钝大脑,却在每次想起那牵动着每一根神经的时候,都会格外清晰。以至于在许久后,你还是会在想起时泪流满面。
就这样在不被朵娅看好的预言之下,过去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寒冬。
当每一个进入酒馆的客人不再搓手跺脚的时候,春天是真的到来了。新的一年也从这里开始。就连一向沉默的景东,也迫不及待地将酒馆墙壁上的旧日历换掉。
朵娅也一减平日的唠叨,允许我这个正牌老板大肆宣扬地将酒水饮料一律五折的消息贴在酒馆的招牌上。
兴奋于远离寒冬的我早就将相信黑色风衣先生还会到来的预言抛之脑后了。
直到朵娅叫嚷着从酒馆外跑了进来,不免将正在调制的我吓了一跳。就这样亲手将我正在接近完美的创意酒品毁掉。
“老板老板,来了,来了。”此时的我几近无奈。
“瞎嚷嚷什么啊,我不是在这儿的吗?”
“不是你,是他”
“谁”
“哎呀,就上次没付钱的那个呀。”
“没付钱的。。多了去了。。你说的是那一个。。。”
“。。。你到底有几次没让别人付钱。”
!!!!
“诺,在哪儿呢自己看!”朵娅说完便以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面孔走了。
话说这朵娅平时也没有这么闹腾的啊。今天怎么像打了激素一样的。
可等我转过头去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觉到欣喜了。
原来朵娅说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我一直预言着还会再来的黑色风衣先生。难怪朵娅那么闹腾。
“好久不见。”
他微笑着朝柜台走来。
“好久不见,先生。”不用他说。我就下意识地拿出杯子准备调制拿铁和可塔朵。
“上次不好意思啊,一时太着急忘了付钱。”
“没关系的,可以理解。你今天,还等人吗?”
仿佛是一瞬间,难过与哀伤从他眼底流露出来。可又只是一瞬,下一秒便又恢复了常态。
“不了,我永远也等不到了。她,今天结婚。。”
我下意识地将可塔朵收了起来。或许现在,他不需要再多一杯可塔朵了吧。
“那今天需要喝点什么?要不要尝尝我自己酿的酒啊。”为了不触碰他的悲伤,我只好连拿铁也不给调制。
“嗯,好。”
我只记得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到最后,痛楚和委屈都化作了眼泪。他是第一个喝完了一整瓶椰子树上的酒的人,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椰子树上的酒,叫“流浪”。
最后那天他走的时候,把一本叫《百年孤独》的书赠与我。那时我并未在意,只是将它完整地放在抽屉里。
直到被朵娅翻了出来,我才忽然记起。
一张张写满字迹的书签从书中掉了出来。
将书签放回原处后我才发现,原来每一张书签都是来自书中的一段话,但却不是全部。而每一段话,却全部是黑色风衣先生对那个叫安珃的女孩的想念。
他在“买下一张永久车票,登上一列永无终点的火车”下面写到:安珃,和你有关的细枝末节,回忆起来全是爱慕。这是我离开你的第一个冬天。你知道吗,原来,不仅仅是亚利桑那,帕柏林的冬天,也没有雪。
“Tears is false,it is really sad,after a thousand years without you I do not”这是书签的最后一页。
“安珃,天空是墨蓝色,黄色的星星一颗一颗的。远处的海在月光下静谧沉睡,无数的花火让黑夜变成白昼,等到冬天的开始时候,我就要回来了。”
看到最后,或许心里早已泣不成声。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喝醉了的黑色风衣先生泪流满面,连声音也像是绝望的嘶喊一般。
那天的最后,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孩站在酒馆门口,泪水已经将她精致的妆容打湿。她说,乔以南,我的可塔朵呢?
而他手中的玻璃杯终究滑落,溅为一地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