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危险临近的时候人总是习惯瞪大眼睛观察,刘子光也不例外,恰恰就着了道儿,一茶杯的石灰洒得满脸都是,眼睛里也进了许多,登时就不能视物了,他随即抽刀砍过去,那个瘦小的家丁身手甚是利索,出手之后就疾步闪开了。
刘子光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睁也睁不开,怒极之下挥刀向石彦先前坐的位置砍过去,一张黄花梨的太师椅被砍成了两段,可是人早就躲开了,一声唿哨,嘈杂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和铁链子晃动的声音响成一片。
“姓刘的,就算你是万人敌又如何?到了老子的地盘是龙的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今天你是别想站着出去了!”远远传来的是石彦的声音。刘子光也不答话,从怀里摸出六管簧枪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射了过去,一连六声清脆的“当啷”声,然后是众人的狂笑,原来他们早有防备,拿盾牌挡住了刘子光的暗器。
“弟兄们,拿咱们六合团练的绝活给他看看!”随着石彦的一声招呼,噼里啪啦的破空声响起,刘子光挥刀抵挡,可是飞过来的都是装着石灰的纸包,被钢刀打破之后溅得漫天都是,转眼之间刘子光就变成了雪人一般,浑身上下都是白的了,自从身体被改造以来他哪受过这样的屈辱,大吼一声猛扑上去,靠着耳力分辨着哪里有人就砍向哪里,那帮人虽然躲避得很远,但是没料到刘子光的速度如此惊人,被他连盾牌带人劈死了两个,众人大骇之下躲避得更远了,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正堂上已然是没有人了。
眼睛突然不能视物,刘子光还是有点惊慌的,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这里逃出去,到了外边谁不认识他刘大帅啊,只要有老百姓看见那就算得救了,所以第一选择是向大门外冲。
石彦与其说是四品武官,还不如还是江湖混混,下三滥的手段一个接一个,刘子光刚窜出大堂就被两根粗大的铁链绊住了,离得老远的一帮人迅速把铁链拉起来,围着刘子光想把他锁起来,寻常铁链又怎么能困得住刘子光,白虹刀削铁如泥,轻轻两刀就把铁链削断了,那些拉着铁链的人摔了个四仰八叉,“好刀!待会这把刀就姓石了,啊哈哈哈。”远远的听见石彦在狂笑,刘子光依然向着门口冲,把刀伸在前面探着路,防止再有什么机关陷阱,可是后面的机关却来自天上,一声轻轻的响动,似乎有什么暗器从天而降,刘子光急忙挥刀在头顶一阵乱搅,感觉把什么轻柔的东西搅得乱七八糟,但就是割不断!是渔网!这帮人真是费尽了心机啊,第一张渔网没有罩住刘子光,但是第二张、第三张接踵而至,刘子光正忙于对付渔网的时候,脚下一动,居然被一张大网从地下把他兜了起来,原来地下也有机关啊,刘子光身体悬空,没有借力的地方,心中一慌,被几张渔网套个正着,拿着钢刀的手也被缠住了,动弹不得,网子很柔韧,根本崩不开,刘子光束手就擒。
“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刘子光怒极反笑,这帮杂碎简直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等脱身以后一定要把他们斩草除根。
“当然知道,无非是贵和楼成了我的产业,你的队伍被兵备道收编,难道你还指望有人为了你一个小小九品官找我的麻烦?实话告诉你,比你横的角色我也弄死过好几个,什么狗屁万人敌的好汉,到了爷们这里全歇菜!”石彦远远的说话,看来还是有些忌惮刘子光。
“大人,乱箭射死他吧。”这个声音好像是那天被打断腿的家伙的。
“不行,听说这小子是十三太保横练的金钟罩功夫,寻常兵刃奈何不得。”这个声音是那个瘦小家丁的。
“当然不用刀枪弓箭这样的寻常兵刃,对付刘把总的玩意早就准备好了,来人,把后院那锅好东西抬过来。”石彦狞笑着说,虽然看不见他的嘴脸,但是刘子光也能想象出这会他得意的模样。
随着一阵吃力的脚步声,一股热气夹杂着油味传来过来,是滚油!这帮家伙居然要拿滚油对付我!刘子光心头一紧,再次挣扎了几次,渔网却越收越紧。
“别白费劲了~~这叫天罗地网,是西域天蝉丝编织而成,就是宝剑也割不断,为了对付你,咱们可是把看家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说说吧,你是想当油淋鱼还是想当炸鸡腿吧。”是那个瘦家丁的声音,看来这小子还是个江湖中人。
“什么是油淋鱼?什么是炸鸡腿?”刘子光冷冷的问,脑子里却在迅速地盘算着脱身之法,今天太大意了,居然被这帮小人算计到,以后出门一定要带卫队!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死到临头你还有兴致问这个,有种!老三你告诉他。”石彦吩咐那个断腿的家伙。
“所谓油淋鱼,就是拿水舀子把滚油一瓢一瓢的从你脑袋瓜子上浇下去。所谓炸鸡腿就是把你整个人放进油锅里炸。”断腿汉子介绍起来头头是道,显然用这酷刑害人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就是看中贵和楼了吗,我让出了就是,何必用这样的招数来害我,各位未免太狠了些吧。”刘子光紧闭双眼,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用缚在身后的左手悄悄把腰后皮囊里的随身匕首拔了出来去割那渔网。
“现在才知道服软,晚了!告诉你,不管是京城还是济南,我石彦一样罩得住,实话告诉你,别看你有些军功,还有什么袁崇焕、铁厂做靠山,在咱们眼里你连个屁都不算,你再牛能牛得过东厂?老子可不光有山东巡抚一个靠山,东厂三档头可是我的族叔,你把贵和楼献出来就想保命?我石彦的尊严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我兄弟的一条腿也不止这个数啊,今儿你是死定了!”石彦恶狠狠地说,随手丢了一个什么东西进油锅,激起一片兹拉兹拉的声音。
“你就不怕我的兄弟找你拼命?”刘子光继续拖延时间,手中的匕首徒劳的切割着渔网,没用,这网的材料确实非同一般,根本割不断。
“就你那千把人爷们根本不在乎,这么半天了你还不知道咱们六合好汉的路数吗?专门智取,从不强攻。伙房里下一把巴豆就能让你的人马全部歇菜,还报仇呢,他们能自保性命就不错了。”石彦鄙夷地说。
刘子光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石彦已经很不耐烦了:“滚油都要凉了你还没选好,那就两种都上,先尝尝油淋鱼的感觉吧!”说着就把铁舀子伸进了油锅,舀满了滚烫的热油就要泼过来。
滚油淋头还不得毁容!刘子光心急火燎,背后的左手摸出了打火机,一连擦了几下打火轮都没打出火来,看来是酒精挥发光了,一股滚烫的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至,刘子光下意识的一扭身子,滚油正泼在他的左脸和左侧身子上,高温的热油舔着皮肤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顿时一股疼痛传来,又疼又怒的刘子光忍不住大吼一声:“啊!”
众人哈哈大笑,又是铁舀子在锅里搅合的声音,石彦乐不可支地说:“原来你也怕疼啊,我还当你真是金刚不坏之躯呢。”正准备把下一舀子的滚油泼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刘子光背后腾起一股火光,打火机终于点着了,西域天蝉丝编的网拉不断、割不坏,就是怕火烧,一点火星就猛烈燃烧,瞬间就烧出一个大洞,刘子光趁势从洞里一个翻身就钻了出来,众人大惊,几把舀子同时舀满滚油泼了过来,石彦大叫:“快,大伙并肩上,用弓箭和长兵器干掉他,千万不能把人放跑了。”
热油扑面而来,刘子光虽然是改造身体,皮肤表面有一层耐高温耐锐器的薄膜,可是这种保护层好像是有时间限制的,上次在济南城头就已经负了几次皮外伤了,现在他自然不敢和滚油抗衡,含恨往大门方向逃去,团练标兵们在后面猛追,几杆竹竿从各个方向向他捅来以吸引注意力,另外有人用长枪和弓箭对他进行远距离攻击,这些人害怕他强悍的战斗力,依然不敢贴身攻击,所以刘子光一路逃到了大门口,兵备道的衙门大门紧闭,用手一拨门闩,上了锁了,锁头粗大,用白虹刀连砍了几下也没砍开,后面追兵已经到了,大呼小叫地喊着:“千万不能放跑了这厮,快杀了他!”嗖嗖几声,羽箭钉在大门上,这些标兵都是混混出身,根本不会射箭。
“离得这么近还射不中,真是白痴!”石彦夺过一张弓亲自射了一枝箭过来,刘子光正忙于砍锁,听到背后风声便急忙一闪,不闪还好,一闪正好凑到石彦射过来的箭上,正中后心,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看到歪打正着射中了刘子光,石彦咧嘴笑了:“还是本官百步穿杨啊。”众人随即大肆吹捧:“石大人的箭法那是赛李广,超花容啊!”“别废话了,趁他受伤赶紧上,乱刀劈死!”石彦把弓一丢,抢过一杆红缨枪就带头冲了过去,众喽罗看见老大都上去了,也挺枪围了过来,刘子光劈不开锁头,奋力一脚踢出去,把兵备道衙门的大门硬是踢飞了出去,虽然不能视物,可是他还能感觉到外面的阳光,出门向左是贵和楼的方向,就往那边跑!
刚窜出大门,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有一二十个重甲骑兵,难道石彦的计划这么周详,连外面都布置了骑兵,刘子光把刀一横:“来吧!”
对面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刘兄,如何搞得如此狼狈?”是吴三桂!刘子光心中一松,回身一指:“兵备道团练设计害我!”
吴三桂每日带了骑兵在济南城内巡街维持治安,走到兵备道衙门所在的大街口的时候,有两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慌里慌张的跑过来报告说衙门里面有打斗的声音,“这帮京城来的混蛋,就知道惹事生非。”吴三桂暗骂一句,带领骑兵想看看究竟,哪知道刚跑到大门附近就看到衙门的朱漆大门直飞出来,接着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人冲了出来,看那敏捷的身形和手中熟悉的长刀,分明是…..分明是刘子光啊。
可是吴三桂依然不敢确定,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刘大哥只会把别人打得如此狼狈,又怎么会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眼前这人半边脸都是水泡,两眼紧闭,显然是中了招,头上白花花的都是石灰粉,身上沾满了油迹、石灰和鲜血,背上还插着一枝箭。吴三桂揉揉眼睛,再仔细看过去,是啊,没错,红色战袍上的小太阳,还有横在胸前雪亮的白虹刀,都是刘子光的特色招牌!
“刘兄,如何搞得如此狼狈”吴三桂勒马问道,脑子一时短路,居然半文不白地来了这么一句。
“兵备道团练设计害我!”刘子光回身一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兵备道衙门里涌出来一帮手拿红缨枪的兵痞,正朝这边围过来。
领头的石彦看到禁军只有十几个人,胆子马上大了起来,冲吴三桂喊道:“吴游击,咱们兵备道衙门处理内部事务,还望你们禁军不要插手才好。”
吴三桂怒从心头起,这么英雄的人物居然被这些小人害得这么惨!身后的禁军们也握紧了刀枪,“弟兄们,给我上!”随着吴三桂的一声令下,两边的人马各举刀抢对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