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半山公馆。
李森回到公馆时,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保镖,再看客厅里,保镖也换了。
呵,又是老一套,就像以前每次逃跑,李恩厚都要怪罪保镖,然后就换一批。
有气无力的踱进客厅,但李森渐渐感觉异样,好像哪里不对,往常每次回来,都会有薛姐姐在门口等候,今天——李森大叫一声:"阿姐!"
但从厨房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中年女人,李森认出,这是李恩厚的管家!
薛姐姐被调走了!看来这次李恩厚是动真格的了!
李森突然感到了恐惧,李恩厚还做了什么安排?
她冲到后园,那扇门旁边站了两个保镖,门上,多了一把大锁!
李森的半山公馆,成为了一座牢笼!
一片叶子缓缓飘落,李森伸出手,抓住了叶子,叶子枯黄,现在不是春天吗,叶子怎么落了?
李森抬起头,天空也是土黄色的,一切都黯淡下来了,就像李森的世界!
港城。山顶别墅。
同样黯淡下来的还有郎天慎的世界。
郎天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将头埋在两膝之间,许久许久。
前门的警报器响了,这说明有人翻过围栏进来了,但郎天慎没有动。
接下来客厅的电话就响起来了,因为整个别墅的警报系统都是连着保安公司的,警报惊动了保安公司,这是他们打来的电话。
然后就是刘冲的声音在整个别墅震响:"天慎!天慎!快接电话,否则一会儿保安公司的人就来了!"
郎天慎依然像雕像一般,似乎这是别人的家,叫的是别人的名字,直到刘冲推开别墅的后门,看到台阶上的郎天慎:"天慎,你在这里,我找得你好苦!我以为你出事了,才从围栏翻了进来,你快去接电话,告诉保安公司不必来了!"
郎天慎抬起头来,吓了刘冲一跳。
才两天没见,郎天慎就整个瘦了一圈,本就线条分明的五官,如今看起来刀削斧凿的一般了,本来清澈的双眸现在平添了一层忧伤,刘冲似乎明白了什么。
前门的警报声还在响,客厅的电话铃声也还在响,刘冲没办法只好去客厅接电话:"是的——这是郎天慎的家——我是他的经纪人——我叫刘冲,郎天慎不在家,是我不小心碰到了警报——是的,警报系统当初也是我帮他装的——"
这边,郎天慎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向后院走去,推开后门,转过山石,他的眼前,是戒备森严的半山公馆。
后园的里里外外都有保镖的身影,可以想象整个公馆是怎样的戒备森严!
身后的警报声终于停了,刘冲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天慎,你怎么了?杨总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发生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你代言的公司有五家提出想中止合约,其余的公司今天的股价都在下跌,还有我们正在谈的几个合作项目也莫名其妙的停了——天慎,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郎天慎摇了摇手,让刘冲不要说了,然后回转身往回走,走得很慢,很慢。
刘冲只有跟在后面,郎天慎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回别墅的,客厅的吧台上,李森的照片依然挂在那里,照片上,李森在端着杯子喝水,旁边的字还在:"喝水要小口的喝哟,不要呛到,不要烫到!就象我这样!"
郎天慎举着照片,无限凄凉。
刘冲在旁边指着照片小心翼翼的问:"是因为她吗?"
郎天慎瞥了他一眼,意思是,这还用问吗?
"真的是因为她?难道你得罪了李恩厚?你知道吗,杨总都快疯了!你是公司唯一的一颗摇钱树,现在没有广告商敢来找我们了,公司的财路断了,杨总该跳楼了!"
郎天慎倒了两杯酒,将一杯推到刘冲的面前:"告诉杨总,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我有隐退的打算,也许很快,也许就明天!"
刘冲酒杯里的酒差点抖落出来:"隐退!你怎么能有这个想法?你知道有多少人在依靠你吗?你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
这些年,郎天慎一个人养活了公司上下几十口人,他一旦离开,这些人都要失业了。
但郎天慎的眼睛盯着照片上的李森,照片上,李森在喝水,动作夸张,表情可爱。郎天慎指着照片:"她也很依靠我,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刘冲错愕了:"你想好了?你真的要隐退?"
郎天慎轻轻摇晃酒杯,酒的香气飘散出来,他拍了拍刘冲的胖脸:“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你都跟了我十年了!”
“舍不得我你还隐退?你隐退了我怎么办?公司怎么办?”刘冲都急出汗了。
“找个人家把自己嫁了吧,不要总去酒吧泡妞了,试着去真正爱一个人,那种纯粹的爱,爱到你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放弃你的一切,但唯独不能放弃她!”
刘冲惊呆了,他瞪大了近视的眼睛:“你是认真的吗?”
郎天慎点头:"你要提前做好准备了,即使不做我的经纪人了,你也要做一个快乐的胖子!"
李森拨通了郑秘书的电话,电话那边,郑秘书压低声音说话,李森知道,郑秘书正和李恩厚在一起。
"郑秘书,你不必瞒着李恩厚,你和他说,我要见你,请他允许你离开一下,他不会不同意的!"
见面地点安排在杉木大厦,郑秘书的办公室,李森到达时,郑秘书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森开门见山:"换保镖和换管家的事,都是李恩厚让你来安排的?"
郑秘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李森倒了杯水:"我们坐下说!"
李森抓住了郑秘书的胳膊,抓得那么用力,杯子里的水都洒出来了,泼在了李森的手上,但李森顾不得这些:"告诉我,李恩厚还安排你做什么事了?"
水很烫,但李森顾不得这些,她紧紧攥着郑秘书的手腕:"他有没有让你对郎天慎做什么?"
李森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郑秘书,让郑秘书无处躲闪。
十四年前,郑秘书去千叶岛接李森时,六岁的李森也是这样的眼神,盯着郑秘书问:"我如果去港城的话,真的会像你说的那么好吗?"
当时郑秘书很笃定地点了点头,但后来,他食言了,从此之后,他不敢再直视李森的眼睛,李森从郑秘书躲闪的眼神中似乎就知道答案了。
她放开了郑秘书,接过了水杯,回身坐在了沙发上:"这回是什么招数?威胁他?制造他的绯闻,搞臭他?还是断了他的生路,把他逐出港城?"
郑秘书坐在对面沙发上,很为难的样子。
"我知道我这样问你,让你很为难,其实,知道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对郎天慎放手,是不是李恩厚可以放过他?"
这句话让郑秘书吃了一惊:"你——放手?"
李森点头。
李森的冷静淡然出乎郑秘书意料之外:"你真的要彻底的离开郎天慎?"
依然是点头,依然是冷静淡然的表情!
"我如果放手,李恩厚是不是就可以放过他?"语气冷静得像在谈判。
郑秘书从接到李森的电话起,就在做着各种各样的推想,推想李森会怎样不依不饶,会怎样的激烈反抗,然后,再绞尽脑汁的设计各种各样的应对方法,现在,没想到李森竟然这样的云淡风轻,但这云淡风轻,反而让郑秘书如坐针毡。
"我想,李先生应该会同意的!"郑秘书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不是在求李恩厚,而是在和他交换!"语气依然冷静。
"交换?"
"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亲人了,我想,李恩厚也是。与他最亲的几个人,陈美凤,成了他最危险的敌人!李松,连路人都不如!现在,如果再失去我,他就是孤家寡人了!当然,我失去了他的话,我也是孤家寡人,但是,我和他,谁更怕成为孤家寡人呢?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不怕的,但他怕!"
郑秘书只有莫名惊诧的份儿了,跟随李恩厚三十年了,见惯了各种剑拔弩张的谈判场面,今天的这场"谈判",是最干净利落的,也是最凶险的。
"还有,把薛姐姐还给我!她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郎天慎这件事,她确实一直在帮助我,但这与李恩厚无关,因为她不是李恩厚的人,无论她做什么,都不必对李恩厚负责,所以,李恩厚没有权利因为这个把她带走!"
郑秘书有些难以应付了:"我——我会去和李先生说的!"
"不,不是这样的,"李森摇摇手,"薛姐姐这件事,不是交换,而是通知他,我一会儿回到家,必须见到我的薛姐姐!她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李恩厚无权把她抢走!"
郑秘书这回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李森把水杯放下,站起身来:"我会对郎天慎放手,这个我会做到,交换条件是李恩厚放过他,我想,这个,他也会做到!"
"那么,"郑秘书现在脑中有些乱,他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么,你对他放手的意思是,你从此后就不再见他吗?"
李森却有些语塞了,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让郑秘书也不禁有些心疼了。
李森抬起头来:"我会去见他最后一面!"
"还有,下周段子文的生日会_"
"我会去参加的!"
说完回身离开,离开郑秘书的办公室,很决绝的离开,不让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