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橡树庄园。
李森坐车前往橡树庄园——她的下一个流放地。
一路上是无边无际的橡树林,林间有白尾鹿和野火鸡出没。在路的尽头,李森看到了一座欧式建筑,尖塔高耸,立柱拱门,这与自己在英国时的住处像极了,李森恍然又回到了自己的孩童时代——妈妈离开了,回到爸爸身边又被排斥,只好小小年纪远走他乡,就是落脚于伦敦郊外的一座哥特式建筑中,如今一转眼十四年过去了,一切毫无变化,真是造化弄人。
李森走进建筑内部,拱顶高大旷远,越发显得人的渺小与孤寂,渺小与孤寂的李森就这样披着斗篷站在空旷的大厅里,茕茕孑立。
薛姐姐一直忙前忙后,给李森收拾行李,给其他的佣人安排工作,指挥司机把车停到后院,通知园丁明天来修剪草坪,然后一回头,看到李森站在《耶稣受难》的壁画前出神,薛姐姐见了,忙把李森拉到另一面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色彩明丽的油画——《翩翩起舞的少女》。
薛姐姐指着油画对李森说:"这幅画是昨天段子文派人送来的。"
李森仿佛刚刚从悠远的地方被拉回来,她茫茫然地问:"段子文是谁?"
薛姐姐瞥了她一眼:"这两天你的魂儿都跑哪儿去了?那天你还和人家吃饭了呢!"
"哦,"李森才想起来,"段志城的儿子!"
随即李森又想起爸爸离开纽约前说的有关"联姻"的话,于是又一层愁云笼罩上了李森的心头。
薛姐姐说:"这幅画听说是上个月在苏富比拍卖行高价拍出的。 "
李森说:"给他还回去吧!"
"为什么?你搬了新家,他送一幅画做礼物,也是人之常情。"
李森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送回去,说我不喜欢!"
薛姐姐只有照办,她刚要去安排人,电话就响了,李森暗叹了一声:肯定是李恩厚的电话了,这几天李恩厚一直来电话探听自己的情绪,把小女儿给扔在这个地方,又弄了个不伦不类的联姻,他也心有不安吧。
李森这两天一直关机,不见任何人,但李恩厚一遍一遍地打来电话——李森无奈地对薛姐姐说:“你对李恩厚说,我现在不想接电话,和段子文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森说完转身上楼,她听到身后薛姐姐接起电话:“喂,是的,李先生……是的,她已经到了……是,都安排好了……她心情不大好……”李森快步上楼,将声音甩在身后。
卧室依然在二楼的南侧,连这个都没变,李森推开卧室门,屋内的摆设也与在英国时的相仿——这也好,没有陌生感,一切还是老样子!
李森刚脱掉斗篷,薛姐姐就进来了:“森,刚才有个电话——”
“我知道。李恩厚在电话里说什么了我都能猜出来,你不必说了。”
“不是的,李恩厚的电话刚放下,段家的秘书就来了电话。”
怎么这么快!
“他在电话里说,段子文想与你见面,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森突然感觉头痛欲裂,她将自己直直地放倒在床上,装死。
薛姐姐忙说:“怎么办,他在等我回话呢!”
“告诉他,想约我的人太多,把他给排到明年了。”李森闭着眼睛懒懒地说。
“哎呀!”薛姐姐急得够呛,“这件事,李先生也在催,段家也在催,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森——”
“要不就说我是独身主义者,或者我打算出家,或者……”李森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是呀,这样也不是办法,得想个办法才行——薛姐姐,你去回话,就今天见面吧,随便什么地方,你去办。”
这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让薛姐姐有些接受不了:“今天?你说今天?”
“嗯,就今天!”
“可你,今天刚刚搬到橡树庄园,风尘仆仆地,刚安顿下来……”
“不是急着见面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你快去安排!另外,把那条破洞牛仔裤帮我找出来!”
纽约。
一个小时后,李森出现在威斯豪利斯饭店的豪华包房,她长发披肩,上身一件白T恤,胸前印着一巨大的红唇,下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膝盖那里的洞尤其大,整个膝盖几乎都露在外面。
包房里没人,李森有些失望,自己已经故意晚到一刻钟,对方仍然比自己晚到,这真是岂有此理!
但随即,李森心中一阵窃喜:他迟到了!第一次约会他就迟到,这绝对是不可原谅的!这正是天助我也,可以以这个理由名正言顺地取消约会,断绝来往!早知道这样,就用不着煞费苦心地穿成这样来约会了。
她急忙将薛姐姐叫了进来:“你去备车,我们马上回去,然后你通知段家,因为段子文迟到,所以约会取消!并且我对他非常失望,决定从此断绝来往!”
什么段家,什么联姻,这下子都可以摆脱了!
李森刚想起身离开,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你们是死人吗?投资之前不做预算吗?你以为NASDAQ(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是Freemasonry(美国共济会)吗,赚钱要动脑子的,动脑子!傻瓜也可以赚钱的时代过去了……”
随着这声音,一个男人边打电话边闯了进来,皮衣马裤,黑超遮面,他瞟了一眼李森主仆二人,然后跨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对着电话吼了一句:“限你三天之内处理好,否则,你就从尼亚加拉大瀑布上面跳下去!”然后将手机拍在桌子上,摘下墨镜,这才正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森:“你叫李什么来着?我叫段子文!”
段子文隔着桌子把手伸过来和李森握手。
李森无视他伸过来的手,站起身,对薛姐姐说:“今天我没有心情约会,我们走!”
然后起身离开,留下段子文,依然保持着准备握手的姿势,僵在那里。
回橡树庄园。路上。车中。
车在橡树林中穿行,车中静默,窗外依然是一望无际的橡树林。
李森想了很久,终于开口问身旁的薛姐:“那天,去段家吃饭时,段子文是什么样子?”
一直不敢出声的薛姐姐终于有了机会开口:“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呢?那天,他虽然没说几句话,但从头到尾都很正常呀,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呀,这是怎么回事呢?虽然那天李森一直心不在焉,但至少,隐约的印象中,段子文并未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那么,今天……?
这时,薛姐姐又拉着李森问:“先不说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了,森,今天,你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怎么?”
“你瞧,”薛姐姐指了指李森的膝盖,“这是怎么回事?”
“太热,这样凉快!”
“太热?”薛姐姐将呢子大衣裹了裹,然后望了眼窗外,窗外,是纽约的深秋。
薛姐姐转过头来:"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正在想,这段子文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什么?"
"难道他也是被逼迫来‘联姻’的?今天他也是故意做出一副没有教养的样子,目的是让我这边主动提出断绝来往?如果他也和我一样的想法——"
薛姐姐越来越糊涂了:"什么同样的想法?不过,森,我回去后,会马上和段家联系,将你的话转达给他家,这个人这么没有教养,不能再与他交往!"
"不,不必了!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
"也许,他真的是我需要的?定其心观天下之变!看看他段子文有什么举动。"
京州。影片宣传活动。
电影《流年》的拍摄进入尾声,只剩下结尾的几个镜头需要下周去美国拍摄,在港城的拍摄工作已经结束了,为了宣传影片,郎天慎携影片的女主角池一心辗转各地,京州是一个比较大的宣传点。
剧组将影片上映前的媒体见面会选在长城饭店,周末的晚上。
两个主角还没到,饭店外照样是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郎天慎的粉丝与池一心的粉丝齐聚一堂,甚至有人拉出“天慎一心,天作之合”的横幅,场面非常火爆。
郎天慎和池一心坐保姆车到达,车门还未开,里面造型师在忙着给两人补妆,制片方代表在紧张地叮嘱两人:“一会儿你们手拉手下车,一心依偎在天慎后面,尽量靠近电影中的角色。媒体见面会时,给你们安排的是长椅,这样你们可以紧挨着坐在一起。你们不妨可以暧昧一下,给媒体一些话题。”
池一心一直是话题人物,柔美的外貌与粗犷的个性形成强烈的反差,刚出道时,就因为在公开场合掌掴一个动手动脚的高层而引起轩然大波,从此凭其硬朗作风在娱乐圈中占据一姐位置,江湖人称"池爷",但郎天慎还是对池一心客气了一下:“又要演感情戏了,辛苦!”
池一心嫣然一笑:“其实不辛苦,因为,感情戏,可以不用演的。”
这"池爷"历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但郎天慎听了这话还是有些吃惊,但他还没来得及问,车门就打开了,郎天慎只好携池一心下车。
池一心紧紧握住郎天慎的手,小鸟依人状紧跟在他的后面,引得现场阵阵尖叫,一片闪光灯将黑夜照成了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