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帆和林栖押着锦衣卫千户陈四走到于谦面前,李漠帆高声呵斥:“跪下。”陈四身子一抖,胆怯地看了眼面前威严的兵部侍郎于谦,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大喊冤枉:“大人,冤枉呀,我只是奉命行事呀。”
“奉谁的命?”于谦怒道,指着一旁五花大绑地孙启远,“奉他的命?你可知刺杀朝廷官员会判何罪?”
“按大明律法,若吏卒谋杀五品以上官员,已行者,杖一百,流二千里,已伤者,绞。我看于大人伤的不轻啊……”萧天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
陈四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磕头如捣蒜般口中大喊:“大人,求你饶过小的这一回吧,都是孙启远他要加害大人,我只是服从命令呀,大人,我一家老小全仰仗我了……”
“好了,”于谦怒喝一声,“如今有一条路可以救你,你可愿意做?”
“我愿意,我愿意。”陈四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于谦,不时偷窥一下一旁的张念祖。
“你也不问问是何事就答应。”于谦没好气地说。
“何事?”陈四茫然地看着于谦,然后环视着众人。
“你进宫去见王振,给他报信,就说孙启远被于谦抓住了。”于谦说道。
“不敢,不敢。”陈四摇着头,那只空空的衣袖前后晃着。他并没有听懂于谦的话,胆怯地缩着脖子。
“干好这件事,就可免你一死,你的家人也可无事。”萧天说道。
陈四这才明白他们是要他回宫里报信,他犹疑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不过,我的两个随从会跟着你一起进宫,你敢耍什么花招,你的命就在他们手上。”于谦大声道,“听清楚了吧?”
陈四趴到地下,汗珠子掉下来,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于谦和萧天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离开陈四。此时战场已清理干净,除去四散而逃的共抓获了二十三人,其中七人受了刀伤,这些人中有些人还是孩子,锦衣卫里竟然充斥着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于谦看着这些人,不经意地说了句:“锦衣卫失去了宁骑城,便如同一盘散沙。宁骑城虽说与王振同流合污,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啊……”
萧天一笑,眼神里闪烁着光彩,他点着头说道:“大人是爱才惜才,当世伯乐啊。”两人说着话,已走到马车跟前。马车的车厢被玄墨山人和陈阳泽已用木条封死,陈阳泽举着刀把往木条上钉铁钉。玄墨山人见于谦和萧天走过来,忙放下手中工具,上前行礼道:“此番还要感谢两位仁兄,这次终于了了心结,老夫这就动身,把他带回天蚕山,咱们后会有期。”
于谦和萧天围着马车转了一圈,看到确实结实牢固无遗漏方才放心。萧天走到玄墨山人面前,眼圈有些发红,近一年的朝夕相处,让两人的感情日益深厚,萧天抱拳道:“大哥,待日后我一定去天蚕山拜会大哥,还望大哥路上保重。”
玄墨山人眼圈也红了,他点头道:“本想救出弟妹再离开,看来这个心愿实现不了了,这家伙待在京里是一大祸害,老夫不敢冒险,待你救出弟妹,咱们下次在天蚕山相见。”
“大哥,一言为定。”
“还有,潘掌柜那边,我也传了话,有何需要,只管吩咐。”玄墨山人道,“我这一去,不知何时相见,我不在身边,我这个徒孙还在京城,你只管吩咐他。”
萧天没想到玄墨山人考虑的如此周全,不由紧紧攥住玄墨山人的手,声音哽咽地道:“兄长,保重。”
众人也过来一一与玄墨山人告别。萧天目送玄墨山人和陈阳泽驾着马车离去,他的众多弟子会从瑞鹤山庄与他们在路上集结,然后一起回天蚕山。
剩下的人在这里分成二路。一路由林栖和李漠帆随于谦押着众多俘虏去北大营,这里离北大营不足十里地,估计钱文伯已经出发往这里接应了。第二路是萧天和张念祖跟随陈四回京城进宫报信。此时萧天和张念祖已从俘虏中选了和自己身材相近的交换了装束,两人穿上黑色袍子蒙上面,往陈四身边一站,于谦满意地点点头。
“全仰仗两位仁兄了,此次成败关系国运,请受老夫一拜。”于谦说着动情地倒身就拜。
萧天和张念祖急忙上前搀扶,萧天道:“大人,京城危如累卵,作为大明子民,理应奋不顾身。”
于谦点点头道:“你们今天刺杀王振成功与否都需回来,明日就是十五,大批信众要到金禅会集会,这次是绝佳的机会,咱们除去了金刚护法,他们等于失去了一个护身符,此次刑部的人也会参与,一定要一举端掉这个贼窝。”
萧天和张念祖点点头,与于谦拱手告别。两人押着陈四与于谦等众人相向而行。
“陈四,教你见王振说的话,你再叙述一遍。”萧天问道。
陈四垂着脑袋,骑在马上无精打采地,他左右看了看,哭丧着脸重复了一遍。
萧天和张念祖交换了个眼色,萧天厉声道:“教你说的话,一字都不可说错,记住了?”
“你再说一遍。”张念祖不放心地道。
“我随孙指挥使在龙头弯设伏,遭于谦率众反抗,孙指挥使被被于谦抓获,现如今押往北大营,我和两个弟兄逃了出来。”陈四说道。
“如果问你金禅会的金刚护法,你怎么说?”萧天问道。
“没有看见他。”陈四照着他们的吩咐说道。
萧天点点头,“陈四,如果此次你按照我们的吩咐做好了,保你生命无忧。”陈四急忙点头称是。
三人不再说话,快马加鞭往前赶,准备在日落之前赶到京城。
城门前熙熙攘攘的小贩看见三骑快马疾驶而来,纷纷躲闪。城门前守城的千总,认出陈四,只看见他们三人回来有些诧异,也不便打听,陈四平时跋扈惯了,也不下马只是冲千总点了下头,便冲进城里。
三骑沿着大街直往皇城疾驶,一路上行人躲闪,车骄避让,惊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在宫门前,守值的禁军头目认出陈四,他们三人下马,陈四连腰牌都懒得亮出,便气势汹汹地说道:“有要事要面见司礼监掌印,快开宫门。”禁军哪敢怠慢,急忙打开宫门。三人匆匆走进去,
他们沿着长长的甬道,向司礼监走去。
“陈四,你知道王振的住处吗?是在司礼监吗?”张念祖看他往司礼监走,立刻叫住了他,眼露凶光地盯着他道,“据我所知,王振住在乾清宫的偏殿,我说的对不对?”
陈四一愣,他没想到此人会知晓宫中事宜,王振确实不住在司礼监,他也是只跟孙启远来过一次,这件事连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一个外人是如何知晓的?“嗷,我想起来了,是,是,我想起来了……”
“别耍滑头,”张念祖伸手捏住他的手腕,陈四‘哎呀’一声,感到手腕骨头都要被捏酥了,只听张念祖阴森森地语气说道,“我进皇宫如逛园子,你敢再错一步,我就掐死你。”
“不敢了,不敢了……”陈四忍着手腕的剧痛,斜乜了张念祖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张念祖半张脸隐在暗处,那道刀疤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和恐怖,再加上那似曾相识的阴森声音,如坠入阴间般惶恐不定,他怎么如此像一个人,想到那个人,他不由浑身打个激灵,哈着腰急忙告饶,“我是才想起来。”
陈四再不敢存侥幸,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是这条道吗?”萧天问道。
张念祖点点头。走了一会儿,方想起什么,身体一滞,突然转身问萧天:“大哥,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对皇宫如此熟悉?”
萧天一笑,神情自若地大步走着,然后随口说了一句:“你跟着你师傅吾土,哪没有去过?”说着,又笑了起来。
张念祖愣怔了一下,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有道理。”
三人沿着甬道大步走着,路遇一队巡逻的禁军,陈四打了个照面,匆匆向前走去。前方是个花圃,这里有个侧门直通乾清宫。陈四领着两人走进花圃,向小门走去。
此时已到掌灯时分,有些宫里已挂起灯笼。花圃里空无一人,他们迅速走到乾清宫侧门外,守门的太监看见走来三名身着黑衣的人,立刻上前拦住,陈四掏出腰牌,并塞了点碎银道:“公公,请进去通禀一声,陈四有要事要见先生。”
小太监看了看腰牌,转身跑了进去。
不多时,王振跟前的管事太监陈德全急匆匆走出来,他看见陈四一愣,又扫了一眼陈四身后的两个陌生随从,心里不悦,心想这个陈四太不懂规矩,向先生复命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孙启远来才是。便锁着眉头问道:“陈千户,怎么不见孙指挥使呢?”
“公公,让我面见先生细说吧。”陈四哭丧着脸说着,还不时看看萧天的脸色,萧天点点头,陈四接着说道,“陈公公,出大事了。”
“啊……”陈德全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忌讳,急忙在前引路,他看了眼陈四身后的两人,问道,“这两位?”
“我的属下。”陈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