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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碧血穷途

倾覆半生,罔顾前尘往事,醒后,等来的却是腥风如荼。

“卿诀……”

卿诀靠着单臂一只,将我负于背上,腿上弥漫着尽是螨蠓……

“要死,给我,滚远点……”

我轻蔑嘴角,胸口苦涩沉闷,靠着他的肩膀,“且放我下来,我就死……”

“哼,良心被狗吃了……身体冰凉的很,千万别死在我肩上,我嫌脏!”

是啊,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身体凉,也没了心,以后,谈何初心不负?笑谈人生多少事,皆作草木……闭上眸子,好个纷争江湖,从此又与我何干?

卿诀是个实在人,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恨不得我去死,身体却诚实得很,单看他腿上布满的螨蠓,将他大腿侧咬出了白骨,还是一手托着我的,免得我滑下来伤了。

我倒也笑得出口,“是啊,良心给了狗了……”

干涸的唇挤出了血丝,伸出舌头舔了口,咽了咽这铁锈味道的血腥。

“你终于醒了……醒了好,醒了好,你要是再不醒,现在该是换作我架你了。”

“我……好像活过来了!”他凝视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起搏,“我……你……”

我们两只渺小的蝼蚁,在这所诺大的螨蠓血界中,无头绪到处迷走,卿诀依旧碎碎念道抱怨。

“卿诀……你可知浩浩渺渺二龙神山中,居隐着一位老仙人名曰源心,号长清道人……”

“即便知晓,那又如何?现在还有功夫给我讲神话故事???”

“那你可知,这位长清道人,可是玄清派的掌门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这心脏,便是他给你的。”

他停顿脚步,又将我往肩上抖抖,以防我再次滑下去,继续吃力缓行,“长清道人怎么可能在螨蠓血界……”

“我也奇怪,他游历四方,见幽冥火光四起,卜有大灾,不忍众生苦,便救了你……”

我试探性偏向卿诀,看他信与不信,不过他虽有疑惑,但也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继续负重前行,“屁话怎么这么多……什么长清道人短清道人,我可遇到的贵人真多。”

“呋……对啊,先是沉檀道长,又是幽冥神尊,这会儿个还有个长清道人。可见卿诀你命格不错啊!老天都不让你死。”

“我……呼……”

“你还在担心什么啊?神力加持,你试试,是不是感觉灵气爆棚,灵感爆发了,全身充满力量了!”

“可是……你为什么全身这么冷……”

“我……”我掩盖虚实,继续解释道:“因为刚才……长清道人给我灌输了寒冰,嗨!你看着天热的……我都出了好几身汗了!你热不热?要不要我给你扇扇?”

“滚呐!”

我嘟囔着嘴,抑住伤口的灼烧痛感,勉强抹出一缕笑,“不要就不要嘛!这么凶干嘛……”

“再怎么走下去不是办法。”卿诀看着下面咕嘟冒泡的岩浆,“我们只有穿越岩浆层,才能去到八十一层地狱。”

“那你走这么久干嘛!早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跳下去不就好了!明知我怕水,哦不对,这是怕火了。”

他将我狠狠摔在地上,“哎呦我的屁股!”

我揉着下身,陌然生疏了自己冰冷的温度,吓得缩回了手。可是我的手在眼中变得异常模糊,我……我怎么眩晕,四处都被盖上了一层薄纱,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怎么?”卿诀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我晃晃头起身,站不稳又一跟头栽到在地,“我……我……”

“你怎么回事!”卿诀气躁起来。

我推开他,靠着赤霄的力量站起来,用额前些许碎发挡住了脸,“不要你管!”

“哼,我可没管你……”他脱下外面的黑色裹衣,剩下里边灰色长袍,对视我说:“跳不跳?”

“我……”我明知自己恐惧水性,眼睛更是看不见了,可我不跳,就要暴露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谁……谁怕谁啊!跳就跳!”

我慌慌张张站不稳脚跟,已经做了好几次起跳的姿势,他牢牢抓住我的手,突如其来的暖意着实吓了我一跳,冰冷身躯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小二狗,怕就抓住我的手,我带你下去……”

“我知道,可是我……哎!哎?哎!”

等不及我的解释,我被卿诀拉下了火,要是灵气圆满,我定不会觉得煎熬,可是我把自己一般的灵力连带着生命都给了卿诀,损耗了不少元气,这一下子荒唐入了岩浆,火辣的灼烧差点要了我所剩无几的灵魂灵气。

越是深入,越是灼热,青筋暴起,喉咙里的火浆刺激到我的体内,真的要不行了,我的眼睛里除了火红烈焰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卿诀死抓着我不放,靠一只手困难向下游动,他,应该比我还要痛苦吧……在火上浇烤自己的伤口,纵使有孟极半数灵力和一颗不老不死的心脏,可痛楚依旧是如此鲜明。

我们到了一定深度,被眼前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吸了进去,强压迫使我不能呼吸,哎?不对,我死啦?我不用呼吸的……可还是会感受到鲜明的挤压……

“嘿!睁开你的狗眼!”

我簇簇挤着眼睛,虽然眼前明亮了许多,可依旧是重影模糊不清,“我们,这是在哪?八十一层?”我高兴的手舞足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拥抱卿诀,“再也没有恶心的臭虫了,嘎嘎嘎嘎!”

卿诀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走在前头,不屑一顾,“又不是天堂,激动个屁……切。”

“这……算不算凤凰浴火重生?”我感叹说。

“哼,就你还狗屁凤凰?你涅槃重生了吗?”

卿诀这个不解风情的直男,我哼哼唧唧,“那你说,算什么?”

他沉思良久,拭衣绝赏地狱中如血的岩浆,“你可知范文正公曾在岳阳楼记中写过一段佳句,描写此景,便是大好!”

“什么?文科生……”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

我拾掇着山川百泽也不过如此,可惜大好景致,在我眼里也只是血抹残阳,红红火火……

“行了,别抒情了……神尊还被困着呢!”

卿诀着急走在前头,若不是没有随身佩剑,早就御剑随形了吧,瞧他这股子着急的样子。

“卿诀,在伽蓝禁地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心急啊?怎么,和神尊谈上感情了吗?”

“徐泰!我紧告你说话有点分寸,别客客气气不吃套!”

“行行行,反正我良心都被狗吃了……”

铃铃青梧,摇曳哭咽叱诉山川不公,三界不平!

迎着赤霄剑锋看去,那个不可一世的幽冥少年郎全身布满污泥和血渍,两手钉在石柱之上,呈现出跪拜的姿势,谢冠散发垂眸低眼,嘴边还留着尚未擦干的血迹,咬着嘴唇苦不堪言的样子。

“勿明!”卿诀少了一只手臂,还未适应轻重的不平衡,瘸拐着跌倒在地,用一手扎着地面向前爬。

幽冥神尊,辰氏,名邪,字勿明,这表字,可是亲近心爱之人方能呼之。

正如辰希,字君彧,皆知,这世上除了辰邪喊过辰希的表字,也就墨羽喊得最多了。

“勿明……卿诀,你!”

卿决无望地匍匐在他的身侧,死死拽着两根手臂粗地枷锁,“勿明,我这就带你出去!”

“卿诀,别……白费力气了……神器,你……解不开的……”神尊虚弱至极,无力劝说着卿诀。

“徐泰?”他冷冷抬眼看着我,稍愣住片刻,又低下了头,“我……不是警告过你……活着,别给我回来……”

“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抬头尽了力想要校准辰邪的方向,可我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唯有走近了方能清晰些,剩下部分的朦胧里,夹杂着我之前记忆里神尊的模子。

神尊也是看出来我的情况,又感息到了卿诀身上生人的气息,试图挣脱石柱,“徐泰!你!”

我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嘴角噤作嘘声,默默摇头。

“你们,没事……就好……”神尊的眼睛里暗淡无望,深情对视卿诀,“快走……天意如此,何作逆相。”

我挥剑斩断大石柱,敛抑灵光,用手掌活活吸出两只大铁钉,被随即而来的禁制穿透了手掌心,空了两个窟窿血流眼。

“云泥之别,贱奴之子,尔敢抗命天庭!”神尊貌似并不满意我们所做的一切,“天帝灭我族门,饕餮不过小人趁墟,就算躲过今时,必遭祸害后世!”

“看来,你是准备在这里颐养天年了?”墨尚卿踏着烈焰,遍身伤痕,手握辞故,出现在我们身后。

“尚卿君!”我先闻其身,方见其人,跌跌撞撞闻着声音寻到他的身边,双手触摸他伤痕累累的脸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徐泰!你的手……”我慌忙撤回双手,他拨开我前边蓄发,“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是吗?”

“不!不是,我,我刚才被……”我一时竟无法措辞解释,“我回去解释行吗?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没事,我很好的,真的,不用担心!”

“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神尊急红了眼,看着卿诀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一把搂住卿诀,“卿诀,你的手……你的石头呢!”

卿诀哭诉我们所遭遇的一切,我强忍泪水,嘲笑卿诀就是个哭包,安慰他们说,只要离开了这里,总能找到办法的!

可是,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不能活着出去,却要安慰那些比我强大百倍的神仙们,与之在场比较,其实我是最痛苦的一个,背负着神尊的伤,掏空了自己的心,还在害怕墨羽为我担惊。

但是我不得不笑着面对他们,告诉他们其实我活的很好,轻松得很,不用管我……

“我们先出去为是,剩下的日后定夺,我与那穷奇斗了数千回合,方避开了他的追击,我们现在仍然处境危急,先出去再说!”

“墨羽,那我的手下神职呢……”神尊灰暗的眼睛里亮出一丝焦急。

墨尚卿面无表情,且是长吁,“他们……保不住……”

“哦……知晓,谢谢。”神尊挥动稠浓大袖,苦笑前尘往事,“我辰邪,清白一世,亦荒唐一世!”

“神尊……”

“勿明……”

“你们都走吧,穷奇料定了你们在这里,不会放过你们的……”

卿诀揪着神尊的裳领,“那你怎么办!”

神尊反向抓起卿诀,咬牙切齿说道:“我走了,幽冥怎么办!无辜鬼魂怎么办!人间遭殃的无辜黎民怎么办!”

卿诀怔愣而视,神尊语气化悲愤于愠怒,忿懑叹息:“枉我半生命数,尽是凄楚陌路,走吧!自有因果。”

“已经来不及了……”墨羽凝望苍穹之上,一阵巨大的气流拨开殷红云雾,缭绕扑面的灰尘沙土困住了我们,“穷奇找到我们了。”

辰邪慌乱推搡我们三个,“叫你们滚啊!越远越好!”

“勿明,我不会走的!”卿诀背对着我们,张开双臂挡在辰邪面前阻止他临危冒险,。

“卿诀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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