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路，满是荒凉，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遍地都是炼狱。
曾经高高在上的鬼差灵官，现已变成挣扎哀嚎的尸骸，他们挨个被扔进螨蠓血界，洗刷成螨蠓的腹中餐。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些曾经被他们看押的穷凶极恶的鬼魂，现在成了他们执行死刑的宣判官，耻笑与悲哀共鸣，吟唱出真正的十八层地狱，懂吗？这就是因果。
孟极心态平平，没有一丝触动，可我不一样，这一路，我紧闭上眼睛，可是哭号求救依旧在我的耳边回荡，“孟极！”
“怎么了？你们人类，也会后悔吗？你们把弱者束缚在牢笼中的那一刻，你们有想到后果吗？有想到现在的结果吗？”
“这不公平！”
“这很公平啊，人类是生物，兽类也是生物，都是自然的衍生，本都是一样的，相生相克。你们束缚囚禁兽类，难道兽类就不能束缚囚禁你们了？还是说你们人类就生的伟大，可以掌控一切，甚至可以左右自然？”
“可是！也有许多无辜的物种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是无辜的啊！”
“无辜？何谈无辜？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们是同类，就算只有一个人犯了错，难道就不能所有人一起为此付出代价吗？”
我责怪孟极没有站在我们人类一方，可孟极却把我说的哑口无言：“帮你们是情分，不帮你们是本分？首先，这点你搞清楚没？说到底吾依旧是个兽族，给吾找个必须要帮你们的理由？曾经那混沌之战，没了我们，人族照样会赢，因为这就是顺应天道。可现在，天道就是要幽冥倾盘覆灭，吾有什么办法？”
噬兽将孟极引导至幽冥大殿……
正殿之上，闪烁着绿幽幽的鬼火，绿光诡异照耀之下，堂堂端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幽冥神尊一般，不威自怒的气场瞬间震撼到了我。见到孟极的到来，站起身下了台阶亲自迎接，“老战友！”
“尊上不必这么客套……我们早就不是战友了……”
“就算曾经不是，本尊想，未来也会成为战友的！”
孟极匍匐在饕餮的脚下，“尊上，曾经不是，以后，更不可能！”
尊上见它软的不行，甩开袖子，坐在高堂之上，指着孟极怒发冲冠，“孟极！你别忘了！你是兽族！”
孟极苦笑道：“尊上，您可糊涂了，混沌一战过后，吾早就不是兽族了……说句实在话，这么久了，吾也想明白一件事情，吾既不属于兽族，亦不会百般顺从人族，吾就是吾，吾有自己的想法。”
饕餮被孟极的话勾起了兴趣，单手磕着下巴，“那你倒是说说，我若不依你，你还能怎样？以身殉国？还是，以身殉情？”
“尊上说笑了……估摸着，吾的结果，应该会和白泽一样吧……”
饕餮又换了个角度磕着下巴，语调柔和，“你是说……辰邪嘛？他呀，是自己做的孽，又不是我关他进的锁龙渊？你若是进了那寒冰炼狱的地方，我是怕你这小花猫瘦弱的身板挺不过去呢！”
我在孟极的体内苦苦挣脱着，拳头使劲砸向当我在身前的一道透明屏障，“说什么废话！就是你把我哥关起来的！贫什么嘴！”
饕餮应该是嗅到了我的气息，“我说，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些不该？不该有的味道？比如某种人肉的味道……”
他凑近孟极的身躯，“我说老伙计，来都来了，还给我带什么礼物啊？真是客气你了！”后二话不说，“来！给我将那藏在孟极身体的两脚羊分离出来，任你们生吞活剥去！”
“吾看谁敢！”孟极腾空前爪打翻了两只迎面攻击的噬兽，“饕餮！你要是敢动徐泰一根手指头，吾将和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啊！就算四只神兽齐聚这里，也不敢和我说同归于尽？你？哈哈哈哈！”饕餮贴近孟极的脸，悄咪咪在它面前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阴郁无光的面孔，挑起眉毛，“我要是说……我就要杀了他呢？”
“饕餮，吾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吾好歹也是万物之灵根，你……莫要逼吾……”孟极对着饕餮挑明了态度，“徐泰，吾曾经不是不愿意管事，更不是怕麻烦，吾只是想好好保存着实力，在正确适当的场合发挥应有的作用！”
“孟极，你什么意思！”我感觉到孟极连退了好几步，就像一把弯弓，等待着利箭的一触即发。
“记住，万物有灵根，灵根生万物，灵根生就像汪洋大海的源头，蕴藏着最少的力量，但这稀有的力量，就是灵中之精华，是世界上最纯最正之灵！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使用！切记！”
“喂，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由不得你听不懂！”孟极暴跳如雷，“饕餮，我若将灵根生悉数给了这孩子，你，你能奈我何？”
“你？要舍灵！舍灵之后，可就再无孟极了，你想清楚了！待在本尊麾下，本尊尚能保你性命。”饕餮苦苦劝说无果，转而化为对我的愤怒，“就算你舍了灵又如何？就算这只两脚羊有万灵之体，永生不灭又如何！落在我的手上，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徐泰！就算为了墨羽，你也要活着。只要活着，哪怕希望再渺茫，你也是有机会的，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孟极的身体在慢慢消失，而我的身体却在渐渐融合着灵根生，发烧感冒一下子就没了，反而神清气爽格外轻松，身体轻飘飘，充满了许多未知的力量。
“孟极，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完全可以投靠你自己的族群的。”
“（不用你管！作者要求的，主角必须活下去！）”
“啊？”
“哦不是，吾是说……顺应天道吧。就为了所谓的天道，吾一次又一次重塑自己，一次又一次毁灭自己，只是为了平衡天道罢了。”
孟极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虚弱，我的体内就像张了一个吸盘似的，正在将它整个吞噬，它也在慢慢融进我的肉身之中，历程决绝，从未有半分痛苦可言，自愿着从未后悔。
我不敢眨眼睛，我怕就在我闭眼的瞬间，孟极就会消失。睁大眼睛，记住它此刻的样子，
因为，从今天起，就再也见不到真正的孟极了，就算再次相见，也只是古书上的惊鸿一瞥。
饕餮却后悔了，正要徒手揽回，但已经消失不见……
受了孟极的舍灵，我虽然力量强了百倍，可自估摸着仍然不是饕餮的对手，这？这不是给我下套嘛！
“两脚羊！你干了什么！”饕餮怒不可遏，“你损了本尊一员大将！”
其实我心中深藏着对孟极自毁灵体，重塑我肉身的举动大为愧疚，可我也明白它良苦用心，对着饕餮列出同款苦笑，“损？尊上，哦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了。应该喊你饕餮呢？还是阴刹护法？”
“你现在不应该考虑一下，本尊该会怎么折磨你嘛？”他怒火中烧，撕开面具，揭露出阴险狠毒而又削瘦的面容。
“折磨？无论你对我施加如何非人的折磨，也请您明白，世上也再无孟极兽，徒增可怜灵根生！”
世上再也没有孟极了，作为兽族，它孤注一掷选择了人类，赌上自己的一切，哪怕它知道自己的下场，背负着族群所带来的耻笑和痛骂，或许，对于人类更多的是不甘放手的绝望和一次又一次令人心寒的无奈吧。
它所谓的舍灵，既是为了族群赎罪，又算是对人类的劝警……
我既然获得了孟极所有的灵力，又没了孟极的束缚，在我体内运作的灵力化作掌中一股运筹帷幄的真气，自如翻腾。
来了气力，将所谓的感冒发烧抛之脑后，全身充斥着强大的气息，双眼炯炯，“饕餮，我不想和你打。”
饕餮细细揣度它那如匕首般伸缩自如的尖长爪牙，根本不屑看我一眼，“你？也打不过本尊？本尊又何必在人兽两族留下欺负弱小的臭名？”
“其实，你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再次陷入尸骸遍地的苦难之中，更不想挑起第二次混沌之战吧。我们亦深知命运不可为，还请饕餮尊上放了辰邪，我们各退一步，幽冥就留给你们，算是重铸你们过去的家园。”
饕餮疾风般下了王位，凑近我的脸滑动摩挲，只要稍微用一下力，我定会血流成河，可我已经无所畏惧了，冷冰冰站在原地，随他摆弄。
“本尊是看在孟极的面子上给你们一个台阶下，不要得寸进尺哦！其他条件，本尊尚可考虑，唯独辰邪这条件，想都别想！”
“为什么！”我伸长脖子问个究竟。
“为什么？就让本尊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辰邪并不是我们兽族囚禁的，是被你们人族！自己人！囚禁的！看着你们狗咬狗，本尊又何必凑上去，欠咬？还是因为现在的日子过腻了？”
“……不，不可能！哥哥他犯了什么罪！”我不依不饶朝着饕餮追根问底。
“啧啧啧！你这只小绵羊，太招人喜欢了，要不是你是个人族，本尊早就将你收入囊中了。难怪当年孟极选择了你，你这副楚楚可怜娇滴滴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呢！本尊不能回答的问题，自然会有人替本尊回答你的！”
它本能摘下面具，露出了隐藏许久的阴沉，这层被阴霾笼罩下的面容僵硬而又冰冷，眼神里满是仇恨的幽绿火焰，嘴角回味弯出些许弧度，“这个问题，还是我最清楚了。小殿下……”
“你就是侗阴刹了吧，护法大人，当年哥哥身边的左膀右臂。”
他朝我鬼魅一笑，“左膀右臂？算不上。只能算是幽冥神尊身边一条卖主求荣的狗。”
他朝我鞠躬，伸出手来欲要和我握手，被我冷落回绝。
“算是有点自知之明。所以，哥哥他是不是被你陷害至此，方沦落至现在的地步！”
他翘着一根手指，发出一声唏嘘，“说对了一半我尊敬的二皇子，陷害？算我的一半，不过，还要多亏了你，我才能如此顺利将神尊送到锁龙渊，才能释放出螨蠓血界的十方凶兽。”
咋地？又是我？有完没完？什么事就是我的不对了是吧。
“好啊，你倒是讲清楚啊！”
“幽冥神尊可是天帝亲自下令囚禁的，其罪有三：罪一，擅自偷藏亡灵魂魄；罪二，擅添生人命数；罪三，违逆天命篡改生人记忆。三条罪！罪罪当诛！就是被抓上天去万劫不复都不为过，天帝仁慈，区区一个锁龙渊就把你着急成这样？”
“三罪？”
“你看看，哪条罪不是因为你？嗯？偷藏的灵魂是你的，擅添的命数是你的，篡改的记忆是你的，难不成？还是我的过错不是？我只不过推波助澜，把这些罪过上报了天庭而已……”
“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我一拳朝他打去，被他躲闪过，落空在石壁之上，打碎了一整块石头。
“别介？你们杀我妹妹的时候，我可曾说过你们卑鄙了？不过……我也要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成熟的叛变动机。还是那句话，将心比心，孟极可以叛变，我为什么就不行？相比于人类的恶心自私，兽族可就善良多了！”
不行，我要保持冷静，生气有辱斯文，攥紧的拳头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就算神尊有罪，理所应当，那当诛的也该是我！”
“这事儿您跟天帝说去，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兄弟情深，我可不吃这一套。”
我哼哼一笑了之，满带的轻蔑，“我也可以说是你和侗秋兄妹情深呢？”
“再深又有什么用？在你们面前，还不是该杀的还得杀，该死的必须死？你们人呐，正面一套背面一套，这苦头我还没吃够吗？”
“你！”我再次被他们一系列的唇枪舌剑攻击的体无完肤，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本来就没有正当理由来掩饰所犯下的过错。
我的腿情不自禁软了下来，“别！受不起二皇子金膝一拜！”
“你们想怎么样……”我无力反驳，跪倒在地。
“怎么样？尊上，您说怎么样？”阴刹回到了自己的身子里，现在出来的是饕餮，再次遮上了面具，“小绵羊不就是想他哥哥了吗？送他去见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