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河流宽度已经变宽的了不少,那瀑布的流水量也就陡然增大,水流下落砸在地底的声音从下至上的轰上来,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有些轰鸣。
我快走了两步,在崖边儿上找了块可以落脚的大石,站定探了探头,往下这么一瞅,除了满眼的水雾是啥也瞅不着。
南叔站在我边儿上,看完念了一句,“这也不知道多深。”
这时候大家伙儿的目光就又放在了钱老头身上,一路上做决定的都是这个年纪最大的老头身上,料想当年在老爷子身边的时候也是个军师级的人物,大家做决定都要问过他。
钱老头上前看了看,那水流很急,而且不知道下面有多深,如果下去的话,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水带下去,万一下面是个万丈深潭之类的,那人可就是九死一生。
钱老头这回倒是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扯着胡子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又望了望光头,在嘈杂的水声中响了句,“行不?”
光头一拍大腿,扯着破锣嗓子对着钱老头大声回应,“嗨,啥行不行,恁只要说,没有啥去得不得。”
钱老头一听这话不喜反怒,一声喝:“好好说!”
那光头见钱老头认真了,也赶紧收起了那副不在意的脸面,亲自上前瞅了瞅,这一瞅之下眉头就皱了起来,扬声念道:“试试。”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缺心眼儿,还是就这么不把命当命惯了,这一句话出来钱老头明显就更生气了,作势就要踹他,“恁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那光头张嘴就要再说什么,却被走上前的二大爷打断,“我行。我去。”
到底是我谢家本家人,钱老头望了望二大爷,换了委婉的语气道:“天白,可不敢逞强。”
二大爷没说话,就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钱老头给张老七使了个眼色,张老七当下就把背上的登山包卸在了地面上,伸手又从里面摸出来卷绳子,往后摸了一段,找了个突出的石壁,绳子往上一圈,牢牢系住。
而后在钱老头的指挥下,光头也从自己包里取出来登山绳,将一头牢牢的系在了二大爷的腰上。
就这样,落了双重保险,几个人才稍稍放心。
二大爷缕着张老七的那根绳一步一步的往断崖边上走,光头、南叔、书生、东子还有修谨和我六个人扯着系在二大爷腰间的那根绳,一点一点的往外放。到了崖边儿,二大爷先是顿了顿,在瀑布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几眼,这时候钱老头又喊了,“拿不准就退,不能逞强!”
二大爷没回答,蹲身,往前方的真空地带猛力一跃。
看到这一幕,我特娘的眼睛都直了,你在这儿跳水呢!
当即我就把手里的绳子一拉,二大爷腰间的绳子猛地一绷,还腾在空中的身子立马受力,借助这股力道,这人直接在空中来了转体,从背对我们变成了正对,我得以看清他脸上古井无波的神情。还没等我揣摩透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就看到他的身子在空中竭力,而后就开始下落,消失在视野里。
我的心当时就是一紧,不过好在手里的绳子还能传递出明显的拉力,这就说明二大爷还在这根绳子上。
六大爷半跪在断崖边的那块巨石上,跟个甲鱼似的伸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底下的情况。二大爷下落没几秒,他就回过头来,操着一口实在奇怪的口音,“木事儿,放!”
我松了一口气,手上就松了松,将绳子放出一段去。
绳子在地上像是一条蛇一般往那断崖的方向游动,没过一会儿,手里的绳子又绷紧了,那六大爷就再喊,“跟儿放!”
我是真的没听懂,前面的书生往前送绳子,我才松手让他拉,估摸着六大爷喊得那声应该是接着放的意思,我心说就不能换个说话能听懂的人来发号施令?
手里的绳子是五十米的,不大会儿就放下去了一大半儿,这会儿还在往下放,我捉摸着这崖得有六七层楼那么高了。
下降到那么深,又有瀑布阻挡视线,六大爷是铁定看不到二大爷的身影了,但是他也没回来,就是整个人趴在石头上往下瞅着。
绳子还有最后的几米,但是下面的二大爷明显还没有停止的趋势,我们几个往崖边儿靠了靠,尽可能的给二大爷更多的长度。
也就是在我们往前挪步的空档,原本系在那石壁上的那根绳子突然一松,我还以为是到底了,心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里的绳子却是猛然一紧!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一晃,这就朝着那断崖拉过去!
妈的,不是到底了,具体情况谁也看不见,但是我猜可能是那根绳子在下面断了!
我估摸着这会儿二大爷全身的重量都在我手里这根绳子上,可是也不至于这么重啊,稍微一想我就明白了过来,那绳子断了,二大爷没有借力点,怕是一下子荡到了瀑布里。
我看了看那绳子的走向,是了,绳子都在往瀑布里偏!
我们六个人根本拉不住手里的绳子,所有人都跑过来帮忙,留在这儿的绳子很短,短到都不允许更多的手插进来,钱老头、六大爷、张老七就死死拉着在绳尾的东子和我,不得不说这三个人的力道都不小,环在我腰上的两只手,和扳着我胸口的手不知道是谁的,两股子巨力简直要把我勒到窒息。
可就算是这样也止不住绳子往下走的趋势,要知道,我们九个人对抗的可是整个瀑布,几乎是抱团儿被往前拖着走,倒着的脚后跟在碎石里垦出道道长痕。
到后面实在没办法了,站在最前面的光头已经被拖到了崖边儿上,再不放手就得掉下去,不得已还是撒了开来。他倒是也灵活,前脚放手,后脚就绕到了后面来抱住东子,死命往后拉。
紧接着就是到了最前方的南叔,书生,也是一样,都是不得不放了手,而后又去后面拉东子,这么一来就只剩东子和我还算真正的抓在绳子上,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前,到后面实在没办法了,我也只能效仿。
东子站在绳子的最后,早在二大爷下去之前这个人就把绳子系在了自己身上,这会儿后面八个人的力都在他身上,把这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拉得几乎要变形,我瞅着他疼的冷汗直冒,牙关好悬都要被他咬出血,这才想着得赶紧去解他身上的绳子,到后面要是实在拉不住,也不至于把他给带下去。
可我真着手去解的时候有犯了难,因为两边都有巨大的拉力拉扯,东子外围都是人,我根本没法下手,等我把手左挤右推的塞进去,一摸,妈的,这作死的胖子还打了个死结!
离那悬崖还有一步的距离,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句“解绳子”还没喊出口,那绳子突然在瀑布上猛地一荡,回到原来的位置,手上的巨力突然一卸,一群人齐齐地往后一摔。
光头在我身前,我看得真切,他摔下去的地方有一颗竖着的碎石正对着他的后脑勺,这一下要是摔实了那命就得去一半,但是我自己的身体都还在卸力,根本做不了其他动作,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光洁的后脑勺的磕在那石头上。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硬物碰撞的声响,想象中脑浆迸裂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定睛一看,那石头被那颗光头给生生撞碎了!
这时候我立马想到了之前在石狮子那儿的场景,南叔说过,他这颗卤蛋可是比腚锤子硬,虽然是句玩笑话,但是我也能听出来,光头似乎是会铁头功之类的功夫,这么一看,还真是。
光头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转身看了看地上的碎石松了口气,自顾自的念道:“还好老子运着气。”
别说是他,就是我都不自觉的长出气,这人也真是命大。
大家伙儿都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书生当即就去扯了扯东子身上的绳子,还绷着,但是力道肯定没有之前那么大了,赶紧就招呼大家往上拉。拉上来的绳子越来越多,大家的心绷得也就越紧,谁也不知道这会儿拉上来的二大爷是死是活,心里都秉着气,就是手上使劲儿,不一会儿,二大爷就被扯了上来。
人是活的,被拉上来之后就站在了崖边儿的巨石上,浑身都是水,伙计们上上下下的看着,像是在围观古董一般,生怕出现点儿瑕疵。
钱老头左右仔细瞅了瞅,确定二大爷没大事儿之后才张嘴问:“怎么回事儿?”
二大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绳子断了。”
我微微点头,果然是。
钱老头当下就转头去看张老七,破口大骂:“缺货!恁办的绳儿!差点儿让天白死!”
张老七被钱老头骂了也没还口,皱着眉头,一副想不通的模样,但是他脚下却没停,走到二大爷身旁张口就道歉。
二大爷摆手,“不怪你,是这玩意儿咬断的。”
说罢,他反手就去背后的包里摸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