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陆凡便在这种与世无争的状态下平静度过,心中空灵,无欲无求,若不是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他险些都将想要做的事情忘却。
“咦?你这小家伙是何时到我身边来的?”一个雄浑的声音传到陆凡的脑中。
谁在同我讲话?陆凡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大树,没有想到竟然在树干之上看到一幅巨大面孔。
“树,树活了?”陆凡禁不住心中想到。
熟料,那树呵呵笑道:“你我皆是草木妖精,何至于此大惊小怪!”
“你能知道我心中想什么?”陆凡吃惊地问道。
“并非是我知道你心中所想,而是咱们之间便是以心念交流。”那巨大的面孔一笑,连地面都在震颤。
陆凡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只是一粒种子,没有口舌又怎么能说话呢,所以他之前皆是以心念交流,想到这里,他急切地问道:“您就是树爷爷吗?”
大树笑道:“我就是一颗龙骨树,只不过活的年月久了,就被别人称呼一声爷爷。”
陆凡听后连忙问道:“树爷爷,既然您见多识广,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哦,是什么问题?”
“我想问问树爷爷,这花谷是什么地方,青蒙山又是什么地方?”陆凡问道。
那老龙骨树呵呵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困难的问题,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花谷就在青蒙山的边上,是这一代银狼族的族长划拨给月瑶儿那边丫头的,而青蒙山则在莽莽群山之中,群山则在云岭林海之中。”
“原来我竟然在云岭林海之中啊!”陆凡道。
老龙骨树唏嘘道:“当然,这云岭林海要是放在以前只能算是一片小小的庇护之所,但如今则是我们所剩不多的净土了。”
陆凡听后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道这里离外面有多远,我是指云岭林海的外面。”
“从这里向西南走可直入流州,往北一直走可到极北大雪山,向东则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向西则是元州。”
如此一来,陆凡便对此处有了概念,原来仙剑龙啸是带着他一直朝南飞的,而青丘就在云岭林海的北面。
“诶,你这个小家伙是什么时候在我旁边生根的?”老龙骨树问道。
陆凡忙道:“我是在树爷爷您睡着的时候,由月瑶儿姑娘亲手种下的。”
“哦,原来是那个小丫头啊,在整个青蒙山中我最是喜欢她,可惜她却是出身不好,以至于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花谷之中。”老龙骨树叹声说道。
“树爷爷,你说月瑶儿姑娘的出身不好是怎么一回事呢?”陆凡问道。
“那个丫头啊,是这一任银狼王和一名人族的女子所生的孩子,并不是纯粹的银狼血统,所以在青蒙山中处处遭到排除,而且银狼王也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丫头,所以将青蒙山边上的那一片谷地划拨给了她,让她独自在那里生活。”
陆凡听后愤愤说道:“这个银狼王也太过分了,月瑶儿姑娘明明是他的女儿,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忍其自生自灭呢!”
老龙骨树说道:“这是因为小丫头的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亡,而银狼王又爱极了这位人族女子,认为若是没有小丫头,他的爱妃也不会因此而死,所以才会这样对待小丫头的。”
原来如此,陆凡没有想到月瑶儿的身事竟然是这个样子,不由对这个自小就要一个人生活的女子既佩服又怜惜。
“树爷爷,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陆凡奇怪地问道,他见老龙骨树只能扎根在这里不能动弹,想不通是如何能够知道的。
老龙骨树闻言哈哈一笑,说道:“我虽不能变换位置,但是我的分身每年都会随风而去,落到天涯海角,而且分身成长起来之后也会不断分身,是以在九州各地世间变化均能被我知晓。”
陆凡听后对老龙骨树佩服万分,心中想着这大抵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吧,生命不息代代传承!
老龙骨树问道:“小家伙,你是什么草木花精?”
陆凡道:“我是忘忧花!”
“忘忧花啊,听闻人族最是喜欢这种花了,他们采集之后会晾晒干泡酒喝,据说能够让人醉生梦死飘飘欲仙,所以现在外面的忘忧草大都被采集干净了,哈哈!”
陆凡没有想到这颗老龙骨树还有这样的恶趣味,不过可能要让老龙骨树失望了,他可不是真正的忘忧草,而是服下了幻形草之后幻化而成的。
之后,老龙骨树又同陆凡说了许多事情,有关于青蒙山的,有关于北疆,有关于九州的,还有关于自身生长的,陆凡记得他说大凡草木精灵,唯有顺应天时方能成长,唯有择居地利才能健壮,感受自然之奇伟方心怀敬畏,历经四时变化,才明了生命之可贵。
一直到天色将暗,这颗老树才慢慢住了口,脑子也开始泛起了糊涂,起初陆凡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后来老龙骨树开始打起呼噜,他才知道原来是到了睡觉的时辰。
看着睡熟的老龙骨树,陆凡回想着之前说的那些话,并在心中做着比较:草木精灵的修炼与人不同,他们顺天而生,敬畏自然而适应自然;人则是逆天而修,挑战自然而试图掌控自然。
陆凡不清楚这两者孰好孰坏,孰优孰劣,却感觉人之所修多少存了狂悖之意。
这天晚上的前半夜,陆凡便在思考中度过,到了子时的时候,青蒙山上忽然起了风,滚滚而来的乌云遮蔽了漫天星斗。
风在雨前,这是要下雨了。
蓦然,一道厉闪划空而过,刹那间将天地映照得一片亮白,紧接着雷声乍起,如同巨兽咆哮,将山顶震动。
陆凡从来没有在这种状态之下感受自然之威,不能躲避,不能抵抗,只能任凭道道雷霆闪电在头顶划过,祈祷着不要落在自己的头上,他忽然对老龙骨树所说的说法有了极为深刻的认同。
在自然之中,生命便是如此脆弱,所能做的适应自然,敬畏自然。
一滴雨水溅落在陆凡的身上,他这才忽然发觉,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破土而出,顶上生出两片娇嫩的幼叶,从一粒种子变成了一株幼苗。
或许是草木的本能,他对雨水也有着非比寻常的渴望,努力地伸展着叶子,想要擭取更多。
风雨更加狂急,大风将他吹歪,雨水将他浸透,可是陆凡坚韧着,努力着,争取着一切可以令他生长的机会。
终于,云消雨住,又露出漫天的星斗,而陆凡在这一场风雨的洗礼之下,获得了勃勃生机。
三日后,他又长高了三尺。
十日后,他抽出了第一片绿叶。
两个月后,他终于伸直了腰,从一株幼苗生长为一株完全的忘忧花。
待到开花之时,时间刚好过去了三个月。
直到一天,月瑶儿再次来到这里,低头俯身将他取出带回花谷后,他才变回人形。
从一粒花种成长为一株忘忧花,从心中抵触到感悟自然,他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旅行,如同梦幻一般却所获颇多。
陆凡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不食烟火的女子,真心诚意地朝她拜了一拜,不论是她有心还是无意,总之这一次宝贵的经历令他现有的认识重新产生了变化。
月瑶儿看着他疑惑问道:“你在干什么?”
陆凡正色道:“感谢你!”
月瑶儿微微摇头,说道:“你不必谢我,只因你救了我家小花。”
陆凡笑着点了点头,这月瑶儿无论对人还是对事,皆是如此简单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