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法子,让你永远不再跟爹亲走散,你想知道吗?”
孩子瞪大了眼睛,求道:“我想知道,求你告诉我!”
男子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香包,“你只要把这个挂在你爹身上,就永远不会跟他走丢了。”
“真的?”
“它会带你打到你爹爹的,永远如此。”
看那孩子接过来,素灵犀方问:“这不是你的香包吗?原来这孩子就是你?”
“可你不是说自己是孤儿吗?怎么会有爹的?”
阿柒不置可否,只说:“我后来被收养了,因为遇到他的那一天正好是初柒,所以他便一直叫我阿柒。”
“走水了走水了!大家都别往那边去了,快跑啊!”
“快往后边跑!前面的乌有阁失火了——”
几人被街上的呼喊声拉了回来,只见靠近西门的方向火光大盛,街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在人潮中,唯有那矮个子的小男孩逆流而上,直冲西边。
“爹,爹爹!你等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可孩子身量尚小,在一片乱局中难以迈出步子,被人推搡着就挤到了街头。
“不好,那孩子……”
素灵犀这话刚出口,就见街口那幢高七丈的大灯竿正往孩子那边倒去。孩子一下没了思绪,竟呆坐在原地,只等着那灯竿和自己迎头撞上。忽的被人往地上一按,孩子眼前就成了漆黑一片。耳边响起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孩子的身体也被震得生疼,睁开眼睛后,他又一头扑倒在了前面的中年人怀里。
“爹!爹爹,你没事就好了,你还在这里,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极了!我好害怕你又丢下我,求求你,不要再做傻事了,求你……”
阿柒不由得站起身来,映着火光的双眸一下变得水润,他已经有太久没见过这张脸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已经认不得眼前之人了。
“爹……”他缓缓开口,又唤了声:“爹爹。”
素灵犀将孟青阙拉到一边,说:“青阙,你有没有觉得,他跟那个孩子不太像?”
不太像?之前他们在志掩山见到了儿时的苏玦,这次不应该是见到儿时的阿柒吗?如果这孩子不是他,那还能是谁?素灵犀在他手心写下了两个字:赤,予。她说这孩子是丰都城主?
“你们不必猜了,那孩子的确是赤予。”阿柒远远看着,那孩子正将香包挂在了中年人腰间,果然,他猜得没错,问题是出在香包上,“二位能帮我拿到那个香包吗?”
“你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自己不去?”
“若我跟里头的任何人接触,都会改变事件的走向,让我看不清它原本的样子,甚至让我们三人一起陷入一个循环死局中,这一点,孟青阙你不是在苏玦身上体会到了吗?”
对了,大家陷入那雪原中时,阿玦背前他们跟那孩子有了接触,所以才使事件一次次重复吗?
“这些不是幻境,而是你的回忆吗?”
“对,它们都是回忆,人总是有种妄念,想要改变过去,以挽回自己的过错。所以,在这人间才有了地缚灵,它们本来是冥界之花,在人间不是可生存的。如果被它带回过去的人们能否放弃那些匡正的念头,它们也不会存活,更不可能缠着你们在回忆中兜圈。”
在回忆中兜圈?也就是说他们在志掩山看到的都曾发生过,那么那孩子吸食血肉的事呢?难道阿玦真的形同野兽?真的靠着那么一具腐尸在树洞中度日吗?
孟青阙看了看身边的素灵犀,灵犀说她跟阿玦一起长大,那她又到底是什么底细?是不是只要那时苏玦冷眼旁观,他们就可以跟着回忆看出事情的始末了?而后头素灵犀会不会也出现在苏玦的回忆中呢?孟青阙默默的想着这些谜题,竟然生出一个念头来,不如将苏玦绑了再让他碰一次地缚灵?
在孟青阙出神之际,素灵犀已经神鬼不知的将香包拿到手了。
看素灵犀要打开,阿柒忙说:“慢着!”
“怎么了?”
“将里面的东西倒在瓦片上,千万别放在掌心。”
素灵犀依言做了,可从香包中倒出来的不是灰烬,而是一颗小药丸。
阿柒凑到旁边闻了闻,不到一会儿就将其装入了香包中,说:“请姑娘再将它还回去好吗?”
素灵犀接了东西,不过一眨眼时间又回到了屋顶。街上的骚动已平静不少,官府的守军正在控制局面,而那孩子跟男人躲开了人群,正缩在一处角落里,
素灵犀问道:“那香包里是什么?”
“是地缚灵的种子。”
种子?想起阿柒跟他们说过的种种,素灵犀也将其联系起来,这地缚灵的第一颗种子原来是这么种下的,它被赤予阴差阳错的种在那男人身上。这么说来,这男人不就是乐辞修?素、孟二人一下恍然大悟,唯有这样阿柒的说辞才能串联起来。
街上火势已经平息了,官府的人没去安置流民,反而把‘赤予’他们藏身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镣铐拿出后一下铐住了乐辞修。这事情真古怪,孟青阙回忆着他在太华山看过的卷宗,从没一卷写了乐辞修跟官府有过节。拉扯之中,那孩子怎么也不放手,竟然自己拿了镣铐也把双手铐上了。
“乐辞修犯了什么事?”
“孟青阙,你们太华藏书万千,那你可读过《烈京要记》?”
孟青阙茫然的摇摇头,“跟我打什么哑谜?我又不是万事通。”
“永徽三年,宸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其中并未涉及一条人命,但足以震动天下,因为被状告的人是当时最负盛名的舞乐家。”
一个优伶有什么稀罕的,他再著名再有才华也不足以震动各国啊,要不自己在南疆怎么从没听说过乐辞修三字。
“素灵犀不用觉得奇怪,宸国本就以舞乐闻名,而在当年,辞修曲和惊鲵舞可谓人人追捧,其盛况非你们所能想象。而加之他当年风华正盛,又性情纯良,一直被天下许为标榜楷模,甚至连各国国主也争相与之相交。”
“这些《十国风华录》都记载了,灵犀不知道我却明白,你快说说我不清楚的。”
“当时他富有忘乡一城,是宸国之主给他的封地,住在城中的大多是像我和赤予一样,是无父无母又只能在外乞讨的孤儿。他虽贵为城主,却从不让我们劳作,对每一个都待如亲子。可就在忘乡城开城八年之后,国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孩童走失的案子,官府查访下竟认定他在暗中买卖幼儿谋取钱财。正因这样,忘乡城被国主收回清查,而乐辞修也在一时名誉尽毁。如今的场景,正是他被带回候审的这天。”
乐辞修竟然会贩卖幼儿?想想都觉得可笑,他五岁登台,七岁就名满天下,之后三十年虽然起伏但始终被人捧在高处,其在舞乐界的成就用旷古绝今这词还尤显不足,一个有这种北景之人怎么会花心思赚那些黑心钱?
于是,孟青阙笑道:“难道宸国的人信人?真是可笑之极,荒唐!”
“这些传闻的确荒唐,可一些被贩卖至舞阁青馆的孩子们却纷纷指认,而他们也确实在忘乡城呆过。”
“难道就因为这个,宸国还给乐辞修定罪了?”
“你们可听过娈童一词吗?”
娈童?孟青阙没缓过神来,怎么好好的又牵扯到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