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慕北陵沉迷香气不可自拔时,忽闻极轻的破空声传入耳中,那声音低的令人难以察觉,若非火经穴被生力充盈而使感官大幅提升,也也断然不可能发觉。
下意识睁眼朝女子看去,只见柄明晃晃的刀尖正在胸口半尺处,刀尖闪着森然绿芒,显然被涂上毒。
凭借常久来养成的惯性经验,他不自觉扭转身子。
“噗”的一声,尖刀错过心脏正中心,擦着肋骨插入胸膛。
慕北陵吃疼痛呼,闪电出手抓住施淼的右手,左手左掌愤然送出,待在施淼右肩上,施淼应声倒飞,狠狠砸在地上。
端庄不在,狐媚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极致愤恨。
皇甫方士和赵胜闻声大惊,睁开眼时恰好见到慕北陵将刀拔出胸口的一幕。
皇甫方士连忙伸手扶住慕北陵,赵胜一个箭步落至施淼身前,怒目金刚般拔刀砍下,刀刃直指施淼颈脖。
“等等。”慕北陵右手紧紧压住伤口,推开赵胜,阴沉视线紧盯施淼,半晌方道:“为什么这么做?”
施淼状若疯癫,毫不犹豫大喊道:“为什么这么做?慕北陵,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北陵被问笑,发起疯来的女人不管多漂亮,都比茅坑里的石头差不了多少。
慕北陵挥手示意将施淼待下去:“不用伤她,要是真有本事杀我,我接着就是。”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施淼听的,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堂中下人全部看傻眼,一些胆小的婢女瞪瞪大眼睛,捂着嘴不敢看。谁也没想到平时端庄得体的小姐也有疯魔一面。
赵胜把施淼押到门前,吩咐手下将其带至后院,没有命令谁都不可以放她出来。然后快步走回,关切询问慕北陵的伤势。
慕北陵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好在这一刀没正中胸口,否则就真难讲了。
心念一动,一道绿芒自右掌中嗡然浮现,顺着手臂滑向伤口。
伤口冒出的青烟夹带丝丝刺刺鼻气味,慕北陵无奈摇头,心想:“这女人倒是不傻,还知道在刀上涂毒药。”
伤口很快愈合结痂,毒素也被生力尽数祛除体内,好在施淼不是修武者,否则这一刀再携带上玄武力的话,自己这条小命还真难保。
伸手将桌上净瓶收入囊中,这三滴圣品古液权当是刺一刀的代价,改天找个借口再把令令尹府也抄一次,慕北陵可不相信偌大的令尹府就这点存货。
任君踏进大堂时瞧见赵胜满脸苦色,还以为他是被慕北陵教训,哪知还没开口又看见地面上一滩血迹,登时大惊道:“怎么回事。”
赵胜将刚才施淼行刺的事说与他听。
任君听完后忍不住冷笑嗤道:“你还真行啊赵胜,成天就知道在我们面前吹嘘自己了不得,主上在你眼皮子低下被行刺都不知,还有脸站在这里。”
可怜堂堂九尺男人,被讽刺的面红耳赤。
慕北陵替他解围道:“和他没有关系,我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然想杀我。”遂又问道:“有事?”
任君趾高气扬的蔑了赵胜一眼,收回视线,从怀里掏出根拇指粗细的笺筒,笺筒一端系有红绳,呈上说道:“这是刚刚收到的朝城密信。”
慕北陵接过笺筒,签筒盖一圈被蜜蜡封死,显然还没开封。
取出明黄信纸,轻轻抖开执在手上,只见信上写道:北陵亲启,老夫已出囹圄,心感吾胥赤诚孝心。望胥恪守壁赤,勿再兴兵,待老夫解临水之危,再亲来与汝倾谈。丈:孙云浪。
慕北陵许许眯起眼皮,将信递与皇甫方士。
皇甫方士方才见他脸色变换,便知有事发生,此事猛见信上所写,两道玄眉瞬间蹙起:“云浪大将军被释放了?这么说,烽火大将军也同被释放。”
慕北陵沉声道:“武天秀和都仲景竟然舍得下脸面请二位将军出山,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啊。”
皇甫方士放下密信,想了想,道:“非也,国之不存毛将覆焉,武天秀和都仲景只是因为这个才释放二位大将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浪大将军和烽火大将军也不是他二人轻动,纵观西夜,没人有如此大的脸面,除非……”
慕北陵道:“先生想到了什么?”
皇甫方士叹了口气,道:“可惜二位大将军一世英名,到头来还要被那死人所累。”
慕北陵目色陡闪,自是清楚那“死人”二字何意,“先生是说武天秀和都仲景搬出先王?”
皇甫方士苦笑道:“除此之外属下真想不出何人能让饱受石阶之苦的大将军,甘愿再执战刀。”
聊叹于此,又道:“时下缙候正在兵发临水,如果二位将军真抢在楚商羽之前进驻临水,凭借二人的威望,临水城必会迎来一场鏖战,朝城佣兵二十万之重,武天秀只需给二卫将军半数之兵,胜负的天平便会向朝城倾斜,现在只看谁先到临水,大势也就明了了啊。”
慕北陵斟酌片刻,道:“先生之意是我们静观其变?”
皇甫方士点点头:“主上此次出兵意在营救二位将军,至于缙候武越,只是扯虎皮做大旗,而今二位将军已出囹圄,继续兵事恐不得民心,一旦民心丢失,即便拿下朝城,得来的也只是生灵涂炭,而且属下斗胆,敢问主上可有决心与二位将军沙场征抗?”
慕北陵伏在桌上的手掌微微一抖,落寞苦笑道:“玉英不会想看到那一天。”
皇甫方士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而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等临水拨开迷雾,是战是退,便有分晓。
赵胜和任君相继离开,他们自知这等军事决议插不上嘴,更何况其中还涉及慕北陵的家事,言多必有失。
施淼的行刺给赵胜敲响警钟,出去后便加强府中戒备,严令除了贴身婢女外,府中其余人皆不能近慕北陵三尺之内,若有违抗者,可先拿下。不仅如此,后厨也有士兵把关看守,出堂食物必须先由医官探毒后,才能呈上。
下午时分,慕北陵被行刺之事仿佛一阵风样传遍四旗,赵胜躲在军帐里不敢见人,暗骂任君那家伙真他娘不愧是御风旗的掌舵人,传话的速度比放屁还快,这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铁定坐实,还不如躲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武蛮林钩第一时间来到令尹府,扬言要找那女人算账,幸好被皇甫方士拦下,最终不得不抬出慕北陵的命令,才将二人怒火压下。
此时慕北陵盘坐在厢房的木榻上,据婢女说这间房是前任令尹的书房,房间很是宽敞,六进六出,漆红木门,房间内装潢也甚是高雅,花梨的桌椅,花梨的摆件,连整张床都是花梨木雕刻而成,质地沉淀,华而朴实,可见那位坟头草还没长起来的令尹也有文弱一面。
青衣婢女从陪慕北陵回到房中后就没敢多一句嘴,今天那一幕 被他完全看在眼里,不过也知道慕北陵的过人之处,连那么重的伤都能瞬间治好,如此神奇的本事,女子自问还从未见过。
慕北陵把玩着那个拇指大小的净瓶,瓶身上彩绘着飞鹤乘云图,手工精制,惟妙惟肖,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整个净瓶温润似玉,握在手中有丝丝温热感,他猜想瓶子也应该是某种特别的玉石所铸,即便比不上福禄街猥琐老头的沧澜玉璧,也不遑多让。
安静异常的房间里气氛颇有几分凝固,主仆一坐一立,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净瓶,一个时不时悄悄瞄去一眼。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份死寂。、
兴许是察觉到青衣婢女的不自在,慕北陵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挂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开口说道:“说起来来这里两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青衣婢女弱弱回道:“奴婢青衣。”嗓音细若蚊蝇。
慕北陵哑然失笑:“青衣?就是因为你喜欢穿青色衣服?”再上下打量青衣一番,发现那间青色霓裳内的缎衣也是青色的。
青衣摇摇头,撞着胆子说道:“我娘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刚好家里置办了一套青色衣服,所以就给我取名青衣。”
慕北陵无言暗想:“这也太草率了吧,照这么说,你家要是在生你的时候新建个茅厕,那名字……”
当然,这等玩笑之话他不会真说出来:“你看看这个,和今天老头那件玉璧比起来哪个好?”见丫头怯生生的模样,忽然想到远在扶苏城的籽儿,二者相较,简直一个是火,一个是冰。
青衣想也没想就会道:“当然是这个瓶子好了,奴婢记得老爷以前特别喜欢这个瓶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拿出来把玩,那老头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青衣偏着脖子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合适的词形容猥琐老头,在她心中老头简直就是无良和猥琐的集合体。
慕北陵笑道:“你说的是那个施令尹?”
青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抿紧嘴唇,露出“主子饶命”的模样。
慕北陵摆摆手,道:“我又不是吃人的古兽,用不着这么怕我,不过这次倒是你看走眼咯,我告诉你,老头拿出来的那个玉璧,至少值这个数。”扬起一根手指。
青衣脱口呼道:“一百两?”
慕北陵没好气的扶了扶额头,忽然觉得和丫头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什么一百两,至少一万两,今天他那句试探性的八千两只不过是随口说的,就算我答应要买,他也绝对会找各种理由不买。”
青衣嘀咕一声:“有那么贵嘛,不过大点而已。”
慕北陵懒得再与她多说,看着挺机灵的女孩,尽当些对牛弹琴,焚琴煮鹤的对象。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彭”的推开,人还未现,沉雷般的两道吼声先至,“北陵,你没事吧。”“老大,先生说你不让砍那贱人,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