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桌上菜肴摆满,仍有点的菜还在不断盛来。
叶庭柯已经故意不去提刚才的事,假装没发生过了,只顾帮在场的两位女子布食。直到匡琴言面前的碗里食物堆成小山实在没法再给她夹菜后,叶庭柯提醒道:“吃饭了。”
从一坐下,匡琴言就咬着木箸尖发呆,全然没了先前闹着要来五谷间尝尝美食的兴奋。现在叶庭柯叫醒她后,她慌忙一应,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碗里的菜。
“筷子反了……”坐在她旁边的张玉师姐好心道。
匡琴言窘迫地换了木箸,低头不语。心中却暗骂常疯,骂了一顿又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可就算不知道名字,他那张脸总是在眼前浮现。匡琴言甩甩头,赶紧把注意力调到食物上,一道道菜认真品尝起来。
离开五谷间的常疯走在路上就打了几个喷嚏,他第一反应就是匡庐家的那位大小姐在念叨他。常疯哼了一声,随手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悠哉悠哉地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走。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山谷平原上小道旁植被丰茂,在蓝天白云下并不能看出秋悲的气氛。常疯经过西药园子,远远地就见何来还是年复一年地做着同样的事,一点改变都没有。药田里没有萧白,他明白按着萧白与药谷老祖的友好关系,这何来是不会去使唤萧白的。
他望了一眼就走,西药园子暂时不是他现在的目的地。
三天后就是大比,经过大比他就可以去匡庐,在此之前他要证明一下自己三年以来的猜想。
这里的水还是想的如呜咽一样低沉,冷风瑟瑟,仔细听着就让人心情不畅。常疯来的是药谷禁地,无生水峡。
他叼着草来,路上就在祈祷不要碰上老药婆婆的常疯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无生水峡界限之外的她。
“老祖好!”常疯取下嘴里的草别在耳后,走到她身边站定行礼。
老药婆婆听到了笑道:“莽撞的小子,又迷路了?”
常疯低头看脚下锁链状的分界线,站着不动光用脚尖沿着它的纹路轻轻踩着:“不是,我来是想进去的。”
“放肆。”老药婆婆手杖一触地,怒斥道。
“老祖先别生气,您听听我的理由再说。”常疯本来以为老药婆婆之前一直在内外门晃悠,就不会像以前动不动就站在这里的,结果一来就碰上还真是有些小失望。他叹口气正正嗓子道:“三年前药谷大师姐焉轻竹被判刑,最后逃走,这事您还记得吧。”
“少罗嗦。”
常疯看着幽深没有光的无生水峡深处,幽幽道:“师姐是走了,但是号称被她抓走的八个弟子却一直没有下落。这些弟子的消失虽然与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但她们的失踪却是实打实的。实不相瞒,三年来我一直在思考她们会被藏在药谷哪。”
常疯低头笑了下:“三年前醺醺师父觉得她们会在百骸花洞里,可我后来一想不对。按照焉师姐的描述,那花洞只有一条道,如果有弟子被抓去那肯定会遇上百骸花然后死路一条。我可不觉得会有人把龙须草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她们,所以不是百骸花洞才对。”
“百骸花洞……你的意思,导致弟子失踪的人,是药谷高层。”老药婆婆又不是不认识焉轻竹,以她的阅历辨别焉轻竹那样的丫头是不是好人简直轻而易举,这才有些性子听常疯讲关于焉轻竹的事。
常疯胸有成竹地肯定道:“那是自然。因为一定是内门人所做,并且醺醺师父说过内门没有能藏这么多人的地方,所以第一年我就查遍了内门附近的几个山洞,一无所获。第二年我想到一件事,当初醺醺师父忽略了的一件事,我们曾找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而且就在禁地附近。我想,她正是从被囚禁的地方逃出来的才对。”
老药婆婆冷笑一声:“前后矛盾。”
“别急。”常疯一伸手,自信道,“禁地与内门相距甚远,怎么说生活内门的人都不可能用这个地方作为囚禁八个弟子的地方是吧。这点我想不通很久,知道又过了一年,我调查了自己那座山上的一个洞窟,进去走了一段却从另一个洞窟出来后,我想通了。”
常疯指了下水峡深处:“您看,这里头一点光都没有是吧,百骸花的特性正是遇光即焚呢。”
“那是自然,此处无生水峡被发现的时候,里面长得全是百骸花。”老药婆婆讲道,“当时进去的人就是死,所以才叫‘无生’。”
“但是百骸花是世间最强的毒物,所以药谷的人在临近的地方安了家研究,渐渐地发展成了现在的药谷。”常疯补充道,“可后来,百骸花是在太难培育,人为不恰当的接触很快就导致了它大面积的死亡。几代下来就剩了一小片在百骸花洞里,药谷也限定只有最高层的人可以对它进行研究。”
老药婆婆又敲了一下木杖:“这是书上的内容,讲这个做什么。”
“您就不好奇,现在的百骸花为什么会在那个洞里么?遇光即焚,老祖宗们应当就近找个无光的地方安置才对,怎么会选择在那里进行培育然后发展出内门的格局呢?”常疯加快了语速,“原因怎么看就只有一个——现在的百骸花洞与禁地深处有一条天然的山洞通道。百骸花长满了禁地与通道,它们一片片死亡,一直消退到现在的花洞附近时,药谷的老祖宗们才研究出了正确和百骸花接触的方式,这才将花洞作为了现在培育百骸花的地方。”
常疯知道楚一成临走前说等他们回来再查是为了保护他,这三年里常疯虽主要练剑,但心思还是惦记在未解决的事情上,琢磨这么久还真琢磨出了一些名堂。他说出自己三年中得出的最重要的结论:“禁地与百骸花洞之前的通道贯穿药谷,没有了百骸花的隐蔽通道,用来藏人什么的,简直轻而易举啊。”
“胡说!”老药婆婆一挥杖子,正沉浸在自己推论之中的常疯冷不丁地被打了一下,“药谷禁地是威严之所,怎能由你如此玷污!”
常疯揉揉头,一阵闷疼。他还以为自己这套完美的推论能说动老药婆婆踏入禁地看一看呢,不过他也不灰心,老药婆婆又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这的,总能找到机会。
“离开这里。”老药婆婆下一句就是逐客令,毫不客气。
常疯背地里做了个鬼脸:“老祖,您也不想想当初被冤枉的焉师姐,还有一起离开的醺醺长老,他们的秉性您能不了解?他们的离开与此事有很大的关联,您只要走进去看一看,我说的对也好错也好都能有个明白的认识。”
常疯说了这么多口都渴了,但老药婆婆还是不为所动,甚至看也不看他,就是保持站在那里的姿势,亘古不变一样。
常疯耸耸肩准备去西药园子,他重新将草叼在嘴里,耳边水声低低,他走了几步最后努力道:“破了这个规矩说不定就能换师姐一个清白,它毁了您的小半生,难道还要让它再毁另一个么。”
老药婆婆背对着他表情莫测,还是不为所动,她脚下的铁链状分界线是那么的鲜明。
常疯叹了口气,转脸哼着小调走去西药园子。反正去匡庐之前,这禁地他是无论怎样也要进去看一看的。
药谷外门,西药园子。
常疯一跃,跳过小院子外的篱笆门,因为不想惊动何来,所以直接闪进了他和萧白的卧房。
他进来的突然且无声无息,一开门里头的萧白完全反应不过来,赤裸着上半身的萧白与常疯面面相觑。
萧白的身子向来捂得严实,如今常疯一眼看遍后,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