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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情思(下)

方怜惜身形不定,忽快忽慢,已经不是方才用短刀的时候硬碰硬的打法了。他的刀锋专门破坏敌人阵形连接转换之处,让士兵们形成不了围攻的局势。两名跟随他的弟子已经无法给他护法,只好一意解决行动被打乱的敌人。号角战鼓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士卒如何奋勇,都抵挡不了方怜惜前进的形势。

没用多久,方怜惜冲到了黑甲步兵的面前,一股威压扑面而来。眼见不远处金甲将军被扶上马,方怜惜对跟随他的两名侠刀盟弟子道:“记得夺马!”

黑甲士兵明显是这整支步兵的精锐,见一身是血的方怜惜杀到,毫不惊慌,阵形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刀手向前,长枪反而向后。只要刀手将敌人砍伤,长枪手立刻补上取人性命。方怜惜等失去了马匹,反而是刀手对他的威胁大些。

只是方怜惜已经决心杀了那金甲将军,他站定,情思刀高高举起,嫣红的刀身忽然爆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无形刀气爆发开来,在空中虚化出一把百尺长刀。这一下方怜惜只觉得整个身体的血管都炸开了,无论他怎么压制,鲜血都不受控制地从五官渗出。靠着唐玉的诡异力量,方怜惜发出了高于他本身能力三倍的刀气,这刀气已经接近了实体。

“嗬……”

方怜惜也不知道自己吼出的是什么,一口鲜血喷出后,他高举的长刀已经落下。任凭对面的士兵如何精锐,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敌人,这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了。多年训练造成的自然反应却让他们高举起兵器,妄图架住这百尺长刀。

方怜惜勇进,长刀落下,扑地一声,切入地面。如果是单打独斗,对手至少可以在预感到危险前躲开,可这是战场,大家对危险的感觉似乎麻木了。一刀落下,刀气所及,形成了一个百余尺长,十尺宽的空白地带。空白边缘的士兵先是皮肤被刀气割开了无数的口子,接着又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鲜血从这些伤口中抽出,不受控制地喷涌着。

这一刀,硬生生生在战场上切出了一条血色走廊,走廊的尽头,金甲将军落马,他那高大的战马已经被砍成了不知道多少块,金甲将军挣扎着想要起来,只是鲜血不停地从甲胄的空隙中流出,似乎在不断地抽取他的力量。方怜惜纵身想要去补上一刀,跃出没有多远,身体里的力量蓦地消失了,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堂主!”

两名弟子趁着士兵们被这一刀惊呆的空隙飞身前去抢救。其实这一刀几乎灭尽了黑甲士卒,就连远处的敌人都停下了脚步。接着,扑通声不绝于耳,血色长廊两侧的士兵终于不支,一个个倒地。长廊中的方怜惜一手扶地,挣扎着站起来,四处望去。这一望,本来骚动着想要杀来的士卒全部停下了动作,向后退去。

方怜惜感觉不到痛,他只感觉到自己象是藏在空果客里的一条虫子,没有骨头,他缓缓抬起刀,勉强提气,想要举过头顶。他的手抬起不到半尺,蓦地垂下,整个人扑倒在地,脸孔砸在地面上,尽管没有痛感,眼泪却流了出来。他有苦笑的感觉,脸被压在地上,肌肉都木木的,象个木偶。方怜惜想起句诗——一剑能当百万师。

开玩笑,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自己杀了几百个,结果连站都站不住了。英雄真不是好当的,这回想不死都不能了。唐望,对不起了,这一生,我只能走到这里。

不知道哪个士兵忽然喊了一声:“杀!”

方怜惜感觉身体下面的土地传来了震动,那是士兵们的脚步,他们跨过袍泽的尸体,要来取自己的性命了。那两名弟子如何了?趁乱跑了吧,留在这里白白的牺牲。原来牺牲的感觉是这样的,无法挣扎,就象祭坛上待宰的牛羊。既不惊慌,也不绝望,很平静。

两名弟子没有听他的话离开,反而冲到他的跟前,一把长勾,一把战斧,一前一后护卫着他,静静等待敌人的到来。他们的心理也很平静,或者是因为知道死亡会很快的到来,没有时间去恐惧。多杀一个是一个吧,兄弟们可以回去了吧,只要侠刀盟还在,自己的家人就会有人照顾,自己的孩子就会被抚养成人……

忽然向前的士兵停了下来,有一名军官指挥道:“射死他们,弓箭手呢?弓箭手!”

两名弟子惨然变色,虽然决心要死,可如果对方不上来,那就会被活生生射死,一个敌人都杀不成。要是冲入敌阵,堂主就要先死。没等他们做决定,箭已经到了。

方怜惜的感觉很奇怪,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但是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每一枚羽箭破空而来的轨迹他都感受得到,他翻不过身来,却可以知道两名弟子拨挡羽箭的动作,可以知道羽箭是如何射入他们的身体,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愤怒。方怜惜唯一感受不到的,是自己的死亡。

两名弟子身上中的箭越来越多,终于停止了他们的反抗,扑在了方怜惜的身体上。他们的责任是护卫堂主,要死,也要死在方怜惜的前面。又有两轮羽箭射来,扑在方怜惜身上的两人抽动着,他们还没有死,所以还在继续着他们的职责。]

士兵们慢慢逼近,一条绳索飞出,套在压在最上面那名弟子的腿上,将他拖了出来。一名军官走上来,翻过他的身体,发现他已经死了,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长勾。接着,另外一个个弟子也被拖了过来,军官翻过他的身体,却见他诡笑着,怀里冒起了烟。军官反应还算敏捷,直接滚倒在地,接着一声爆炸响起,围过来的士兵倒下了十余人。

军官爬起来,见又伤了十余人,其中有几个看样子救不活了,大怒,拔出腰刀想要泄愤,那名侠刀盟弟子已经被这一次的爆炸炸得四分五裂了。军官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望向了还伏在地上的方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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