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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章:困境

“求救。”方怜惜沉声说道。

一个背着小木箱的青年立刻从身后的木箱里取出旗花,一拉火线,一道红光冲天而起。这旗花是侠刀盟特制的,甚至可以当武器使用,不怕水,爆炸的光亮可以穿透雾气。

旗花射向云层,还没等炸开,云层忽然被撕开了个口子,一对巨大的爪子探出,一把将旗花攥住。然后隐藏回了云层。方怜惜清楚地看见那爪子上的鳞片,还有一段巨蟒一样的身躯。

不只是方怜惜看到了这个景象,所有人都看到了。大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都望向方怜惜。方怜惜见闪电又要劈下,立刻道:“进屋。”

说完,方怜惜第一个冲进屋子。后厅宽大,地面竟然也是麻石铺就,倒象个演武厅。大厅中间的火焰还没有熄灭,唐望挥手,四壁都亮了起来,在她碧绿的妖瞳之下,昏暗中的灯蕊清晰可辨。屋外的光线更加的暗淡,大厅内反而显得明亮起来。

方怜惜的目力并不需要灯火,他一进来,就看清楚了方才说话人的样子,他还看到了很多的人,肃立在那人的两边。那人倨傲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似乎正等方怜惜等人进来。他身材高大,坐在那里感觉象是在俯视你。国字脸,浓眉深目,如果不是那毫无感情的眼睛配着一张惨白的脸,你会感觉这是个威武热血的汉子。

方怜惜还看到了他的脚下,卧着一只黑色的老虎。那老虎正打盹,方怜惜进到大厅后,它忽然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漫不经心的一眼如同一把大锤重重砸在了方怜惜的心口,方怜惜只觉得心中一疼,腰间短刀呛的一声弹出半寸。方怜惜的手搭上了刀把,向前跨了一步,正好挡在唐望的前面。

那人见方怜惜不退反进,眼中流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方怜惜方才只是促不及防,此刻心已经安定了下来,便仔细观察环境。大厅中只有一把椅子,被那人坐着,他的两侧,站立着二十八个人。这二十八的人都穿着皮甲,皮甲颜色乌黑,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那是被血液浸透后凝结成的颜色。他们的脸色苍白,嘴唇嫣红,眼神象极了地上的黑虎。

院子里的风似乎永远吹不进这大厅,只是几步的距离,外面的雷电似乎已经遥不可及。

“龙虎真人,不知道来侠刀盟有什么指教。”方怜惜看过了环境,对着那个人道。唐望听了龙虎真人的名号,竟然往方怜惜的背后缩了缩,几乎完全躲进了方怜惜的影子里。而除了林氏兄弟,另外九名侠刀盟的弟子眼中都出现了惊惧的神色。

那人全看在眼里,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向后靠了靠,让坐的姿势更加舒服,然后道:“没什么大事情,我想和贵盟要两个人。”

龙虎真人是两个人,出身道门。本朝武风盛行,天子又压制道教,所以道门弟子多流落江湖,栖身草莽。这两人曾在南方啸聚十万之重,官府围剿之下,烟消云散了。可是皇帝广有天下,却拿这两人没办法,终究是没捉拿归案。

武林中人提起这两个人,如同夜行见鬼一般。大多高手不惧怕什么邪术,但龙虎真人本身的武功本就高强,法术也是狠毒无比,惹了他们,一旦沾上身来,不死不休。

侠刀盟已经盯这两个人很久了,可是他们一直在南方,侠刀盟也是鞭长莫及。这个时候,这两人来到双环镇,却是为什么?

“我是虎真人秦虎,你是方怜惜,对吧。这次我们来,是想和贵盟要两个人。”秦虎说到要人,仿佛是说要来取自己的东西一般,天经地义。

“恕难从命!”方怜惜并不问秦虎想要的人是谁。这事情根本无法善了,龙虎真人明明就是想把自己这些人抓起来,作为人质。方才秦岭武林中人被秦虎用邪术变为伥鬼,分明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等龙真人秦龙作法,将自己一干人等逼进陷阱。方怜惜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方才观察之下已经看得清楚,这大厅连窗户都没有,铁梁铜瓦。秦龙在外面守着,等待瓮中捉鳖。

“你们读过书的人,就是难说话,不行就不行,什么恕难从命!不过我不信宫寂红他就舍得你们几个人。”秦虎望着侠刀盟的这些人,仿佛说的是萝卜白菜,他想摘就摘,想挖就挖。

方怜惜心中也是忐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龙虎真人此刻已经是占了天时地利,而自己一干手下,方才明明是有畏惧之色。云中的怪物先是给他们一个打击,然后再听到龙虎真人的凶名,种种传说,已经将侠刀盟弟子的信心动摇了。于是他不管秦虎,却对林氏兄弟道:“一会突围,你们走秦虎身后,我带人缠住他。”接着他又对唐望道:“你带两个人,从来路回去。秦龙的邪术,控制的范围很小。你们回去,立刻让双环镇的兄弟戒备,发消息回失足崖,调集硬弩。”

方怜惜知道,自己和秦虎无法在这里对峙。这里恐怕还有别的凶险,而想克制秦龙,没有硬弩是不行的。江湖豪杰提刀挎剑还成,不过这硬弩,是军队的装备,只有失足崖上才有,随身携带,恐怕会被多疑的皇帝立刻剿灭。

“想走?”秦虎的眼睛忽然睁大,书上说的怒目圆睁,恐怕就是他现在的样子。秦虎本来显得苍白病态的脸瞬间充血,红得发紫。一双眼睛几乎扩大了三倍,堪堪要将眼眶挣破。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瞪着方怜惜阴森森地道:“那就别怪我要杀人了。”

秦虎的身子前倾,他两侧的二十八名披甲之士仿佛接到了命令般立刻散开,无声无息地将两侧包围。想要从秦虎身后夺出条路来,恐怕要踩着他们的尸体过去才行。

方怜惜盯着他们嫣红的嘴唇,晒然道:“废话,秦虎,如果你就这么几个人,还是先想着怎么保住你自己的命吧。”

方怜惜说完这句话,感觉到身后的侠刀盟弟子都精神一振。是啊,对方人虽比自己这边的多,可也多的有限。龙虎真人就算再厉害,毕竟也不是真的神仙,只要有人冲的出去,调集硬弩,眼前的困境自然就解了。当年这两个妖人十万之众,不也被军队杀了个七零八落吗!

方怜惜见士气重新回来,怕秦虎再生枝节,立刻拔出了他的短刀。这把短刀在唐门遭遇式神的时候,曾经失落在水中。唐少爷派人帮方怜惜打捞出来,方怜惜还担心被式神有所损坏。不料这把短刀锋利依然,而且刀上的杀气更加的重了,刀刃上还多出了一抹擦拭不去的血痕。大概是式神的血吧。

秦虎总不会比式神厉害。方怜惜第一个冲了上去。

方怜惜和秦虎的距离大概有三十多步,方怜惜拔刀的时候,已经冲出了五步。这短短的距离,对于高手来说,转瞬即至。秦虎似乎没有起来迎战的意思,反而又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将胳膊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方怜惜冲过来。

方怜惜忽然停了下来,他距离秦虎还有十五步。他看见秦虎脚下的黑虎已经站了起来,面向自己,后腰弓起,作势欲扑。方怜惜猛然停下,黑虎并没有料到,依然腾空而起,压向方怜惜。只是这攻击的距离已经不对了,方怜惜横着向左跨出,避过黑虎的利爪,挥刀砍在了黑虎的脖子上。

这一刀,方怜惜打算划开黑虎的动脉,无论多凶猛的动物,失血过多都是致命的。短刀切入黑虎的脖子,划下,收势,却没有如期而来的血雨。这一刀的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切过了一块腐朽的石头,发出糁人的摩擦声。黑虎怒吼着,长长的尾巴已经扫到。方怜惜正在收势,眼看要挨上这么一下,他已经顾不得宫寂红的警告,将末日刀诀和唐少爷教给他的顿悟诀瞬间运起,左臂如刀,准备硬抗这一下。

从和唐望谈过以后,他发现自己做事更加的决断了,不再犹豫。

身后的风声就象蚊子在震动翅膀,细不可闻。一柄飞刀似乎穿过自己的身体,破胸而出。这是幻象,方怜惜能感觉到飞刀如同水波一样滑过自己的后背,然后在自己的正前方恢复了轨迹。

这是唐望的飞刀,她没有走,而是在方怜惜的背后出手了。

连秦虎都以为方怜惜被那一刀破开了胸膛,黑虎的尾巴正好撞上这柄飞刀,哧的一声,断了。飞刀继续向前激射,射向秦虎的小腹。方怜惜半分的犹豫都没有,左手就抄起了那截虎尾,向左转身,抡圆了抽在黑虎正转过来的脑袋上。末日刀诀的力量完全地爆发出来,黑虎被这一下直接抽在了地上,方怜惜怕它不死,右手的短刀已经跟上,向下扎去。

这一扎,却扎了个空。黑虎如同放了气的尿脬,被抽落在地的同时噗地一声,整个贴在了麻石的地面。方怜惜看去,却已经变成一张虎皮,虎头被他抽了个稀烂,却一丝的血也没见。

虎尾被唐望的飞刀射断,秦虎是措手不及,但同时已经反应过来了。飞刀继续射向他的小腹的时候,虽然他坐着的姿势十分不利,却也难不倒他。秦虎左脚登地,整个人带着椅子转了半圈,飞刀叮地一声,射进椅背,停了下来。那椅子原来是铁的!等秦虎一整圈转完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戟。

秦虎看了看地上黑虎的皮,并没有方怜惜想象中的愤怒。他用长戟指了指方怜惜和唐望道:“一起来吧,否则没机会,就无趣了。”

长戟这种武器,不仅江湖中人没有用的,连军队也早已经淘汰。禁军也只是在某些仪式上当做摆设,威风固然威风,并不实用。可方怜惜怎能小看秦虎,当年秦龙和秦虎兄弟,靠的就是这一条长戟和两杆铁鞭,杀出重围。他们靠的是自身的功夫,并非邪术。此刻唐望也拔出她银色的弯刀,并没有来到方怜惜的身旁,只是远远地站了他的背后。

长兵器不利于近身作战,暗器也是一样。唐望的暗器,早已经控制随心,方怜惜的存在并不影响她的攻击,所以她并不急于向前。

方怜惜的心沉沉的。唐望没有听他的带人离去,但是他已经无法责怪了。林氏兄弟和九名侠刀盟弟子已经被那二十八个身穿皮甲的武士围住,根本无法脱身。让唐望自己走,恐怕躲不开秦龙控制的雷电。侠刀盟弟子士气虽然回来了,可惜局势依然控制在龙虎真人的手里。

林氏兄弟陷入苦战。这些皮甲武士功夫之高出乎他们的意料,每人手中都是清一色的鬼头大刀。如果没有手下侠客行堂的弟子,林氏兄弟相信自己二人最多对付八个。即便是现在,林氏兄弟也是苦不堪言。这些武士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危机时刻,他们不惜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你的兵器,和你一命换一命。更糟糕的是,这些武士,根本不怕侠刀盟弟子配合的阵法。他们也十分讲究配合。

林氏兄弟也瞥见了方怜惜杀掉黑虎的情形,他们怕这些人也不过是一张人皮,那样的话,连牺牲都不值得了。两人甚至想放弃手下的人,去帮助方怜惜解决掉秦虎,只是无法突围,谁也不能将背后卖给这些不要命的武士。

方怜惜何尝不是一肚子苦水。方才用了一下唐少爷的顿悟诀,一招破了黑虎的邪术,但是胸中忽然升起的杀意让他有要入魔的感觉。为什么杀了那些伥鬼却没这样的躁动?现在难道让自己用原来的功夫面对秦虎?

唐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先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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