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听了师父之言,止住哭泣,静等下文。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我视你为慕容家人,但你违背我意,执意留下,从此就和我慕容家没有半点关系,你我也再无师徒情份!”
虞姬闻听如五雷轰顶,呆在那里。慕容兆背手而立,只给她一个背影。
“你法力之强,世间难逢敌手,你的力量可以轻易左右战局。我造就了你,但不能让你为祸人间。所以你须立下重誓,你入凡尘,绝不对凡人施以法术,哪怕生死攸关。这是第二个条件。”
虞姬泪眼朦胧,低声抽泣,“师父,曛儿知错了,但你为何如此绝情?”
慕容兆不为所动,用目光逼视她,同时从牙缝崩出两个字:“起誓!”
虞姬哭泣良久,见师父毫不松动,只得深深叩拜,然后举掌起誓:“我虞曛甘愿落入凡尘,做一个平凡妇人,侍奉夫君。我发誓绝不对凡人施以法术,哪怕是生死攸关。如违此誓言,死于非命,形神俱灭!”
师父见她起誓完毕,也叹了口气,“我想给你最后一个忠告,情是人世间最凄苦的东西,莫要让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虞姬还在啼哭时,结界散去,慕容兆已经不见踪影……
六年后,西楚霸王垓下被困,四面楚歌,岌岌可危。
虞姬也算到大厦将倾,危局难撑。她在帐中来回徘徊,外面夜色深深,喊杀声阵阵传来,心慌意乱,无法平复。六年了,她就是一个寻常妇人,沉浸于温柔怜爱之乡,连心智也变得脆弱,如今大难临头,惶惶不安。
这时,项羽挑帘进帐,面色也难掩阴郁。虞姬急忙为他脱去战甲,随后依偎在他的胸前,久久不言。
霸王轻抚她的长发,熟悉的温柔却是那样让人绝望,她忍不住轻声啼哭。
“我还有八百西楚男儿,已经饱餐战饭,天亮之前突围而出,东山再起……”
虞姬泪流满面,用手指轻掩他的唇,“虞姬能陪伴霸王左右,是三生有幸,这种幸福与美妙难以言表,妾此生足矣!请让妾再为霸王舞剑……”
美人依旧,身形窈窕,飘逸如云端仙人。每次看虞姬舞剑,项羽都有一种初见时的冲动,想立刻拥她入怀,倾其所有柔情呵护。可是这一次,他思绪已然飘渺,泪水模糊了视线。
激烈的旋转过后,虞姬似已力竭,项羽知道剑舞已近尾声。美人忽然横剑于玉颈,眼中迷离的温柔有万般深意。项羽想阻止,可他却如着魔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目睹惨烈的一幕发生……
虞姬横剑于颈,忽然发现一切都静止了,剑刃被两指夹住,轻轻移开。
“师父!”她失声痛哭,跌倒在地。
慕容兆的脸色很温柔,他轻轻扶起虞姬。
“师父是为‘文刀武剑’之事来问罪吗?曛儿愿以命奉上!”
师父长叹,“傻孩子,‘文刀武剑’本属于你,它们的真身正是你俘获的两条‘近龙’,它们本是系于鼎耳的两条丝线!”慕容兆说着,一挥袍袖,一个妇人抱着婴儿出现在她面前。正是在苏镇时大义凛然,对她厉声喝斥的妇人。
虞姬苦笑道:“原来曛儿从来未逃出师父的手掌心!”
“这些都不重要了!霸王气数已尽,大限之日即在今夜。为师是专门接你回去的!”
“一切都晚了,曛儿的心已随夫君而去,此处唯余一具空壳。你就让曛儿随夫君去吧!”
“曛儿,不要义气用事。霸王兵败,是他的宿命。你随为师回去修炼,成仙得道,长生不老,这才是你应该追求的!”
虞姬再叹,“没有夫君的爱,就是与天地齐寿又有何乐趣?我意已决,请师父成全!”她说着,手抚左胸,一颗五色之心出现在掌中,“师父对曛儿恩重如山,无以为报,我的心就留给师父!”
慕容兆小心接过五色之心,依稀之中它还在跳动,他好似又回到相见的时光,不禁泪雨潸然。
而此时,虞姬已经自刎而亡。慕容兆强忍悲痛,用法术收了她的香魂。
“曛儿,为师会将你的魂魄植入真身鼎内,但你何时能重见天日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为师会永远保留你的心……”
霸王别姬,千古绝唱,永不落幕……
等家主讲述完毕,薛融惊讶的嘴巴依然无法合拢。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竟和上古大神女娲攀上亲戚,还亲手缔造了霸王别姬的千古绝唱?真是匪夷所思,做梦都想不到。
“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给了你两滴血,造就你的生命,也铸就宿命中两世情缘。你以为五行珠是你窃来之物?其实它是五色神心的影子,与你之缘冥冥中早已注定。”
薛融忽然想起上次借兵器时,密室之中她就是被那颗心所牵引。
“如果我取回那颗五色神心,就能战胜上官一弘吗?”
“能否胜他我不敢断言。但他有五色神心你也有,至少棋鼓相当,势均力敌!”
月升之时,慕容山庄西院花亭一片寂静。花香馥郁,月色皎洁,美景却无心欣赏。花亭之内,只有两人。
“为防意外,我已将家人迁至二里之外,而且我还在这里设下结界。你是否已经准备好?”慕容家主问道。
薛融淡然一笑,“你既然断定五色神心本归属于我,那么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上官一弘接爱神心时,身体发生异变,你的情况我很难判定,你要有心理准备!”
“是福是祸,也只得任由天命了!”
“我会倾尽全力助你成功!”慕容家主说着,打开石桌上的锦盒,五色光华满溢,照亮花亭。家主将其捧在手中,小心翼翼,神情十分严肃。
“上古神物,历经千年,华彩依旧,让人肃然起敬!”五色神心从他掌心缓缓飞起,光芒耀眼,移至薛融胸前。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神心慢慢没入胸膛,但光华并未隐去。
薛融的表情痛苦之极,全身光芒四溢,仿佛随时要将身体撕裂。家主双掌发出雪白之光,笼罩薛融全身,五色光芒被压制,渐渐缩回身体表面,象一道道五彩脉络在皮肤上游走。
薛融头发根根竖起,衣服无风自动,两股巨力在体内冲撞,她的身体快承受不住,随时要四分五裂。
忽然,一道人影来到近前,他以劲力将慕容家主震退,然后掌心发出一串雪白灵符,环绕在薛融周围。五色光芒从她体**出,尽被灵符吸收。
慕容家主看见灵符,第一时间判明敌我,他急忙向后闪身,给那人留出空间。
那人飞身上前,一掌击在薛融背后,薛融喷出一口鲜血,五色神心随即从体内脱出。家主指尖牵引,神心重新落回锦盒之中。
“还好我及时赶到,没有铸成大错!”那人长出了一口气。
家主向他拱手,刚要问询,薛融在旁幽幽说道:“他叫钟庸,是南宫世家的前辈!”
“五色神心,凡人之躯难以承受,如此急功近利,结局只会玉石俱焚!”
“可是,上官一弘是怎样过的这一关?”薛融问道。
“他以‘乾坤九转’阵法相助,再食两具半神尸身,才勉强接收,模样却变成怪物。你要再进行下去,身体会四分五裂而亡!”
薛融回想刚才体内之力如排山倒海,还真是有些后怕。
钟庸转而对家主说道:“五色神心之事我已经找到办法,请您找一个心腹之人随我和薛融一同前往,此是重中之重。”
对这个陌生人的提议,家主犹豫不绝。薛融在旁说道:“他完全可以依赖!”
家主随即点头答应,“我这就叫二弟一同前往,助你一臂之力!”
“另外,上官一弘蠢蠢欲动,恐在近日对慕容山庄展开行动,家主要早作打算!”
等家主离开后,钟庸对薛融说道:“我还要感谢你,因为你的搅局,‘赤潮’计划大白于天下,目前已经完全终止。他们两人的生活又归于平静,也许很快会恢复自由之身。”
他说话时目光温柔,仿佛穿透了蹉跎岁月,回到从前。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他们的父亲!”
钟庸喟然长叹,“一切都源于贪婪,痛苦皆咎由自取。当年,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她的母亲,我被她的美貌与温柔所征服,尽管她已为人妻。我盗取了别人的身体,还有不属于自己的甜蜜爱情。我将家搬到‘浮华之门’的入口,远离喧嚣尘世,在那里度过了人生最为幸福的几年。”
“然而,爱妻却早早离开人世。我心灰意冷,消极厌世,即抛弃儿女,流落天涯,而我心里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你为什么不亲自解救他们?”
“或许我有那个能力,但我已经失去那个资格。因为自己的罪孽,我已无法面对他们……”
薛融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人生就像一场梦,留下的只有累累伤痕!
过了许久,钟庸的情绪趋于平静,“现在该谈谈你的问题了。要重获五色神心,须兵行险招,这是不得已之法。而且,你要失去很多,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其中的劫难可能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