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慕容元已到达太行之巅,远处一望无际的群山尽收眼底。他无心欣赏风景,目光注视旁边的山峰,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幽深不见底,里面不时冒出诡异的气体。不错,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南宫世家千里传音,在此地有青之岩蟒成妖,经常祸害村民路人,来降服它的人已有多人丧命。
慕容元执一颗赤色的珠子,口念咒语,那珠子缓缓飘浮没入洞中,片刻,里面一道红光溢出。这是他用“凝露”炮制的赤焰之珠,专门用以引蛇出洞。果然,一条蟒蛇从洞中一飞而起。它长约十几丈,浑身青翠,粗过牛腰,身体围绕山峰半周。蛇头巨大无比,两眼赛过明灯,血红的信子吞吐间发出腥臭的味道。
慕容元一皱眉,如此巨大的岩蟒还真出乎意料。他执出“如意金钱”,立刻积累幻化成一把长剑,然后御剑飞刺岩蟒的七寸。飞剑正中要害,却未伤其分毫,果然如传说那样,其皮坚如岩石。
这时岩蟒反扑过来,慕容元跃起躲闪,巨头掠过地面,碎石飞扬,青石被劈出一道壕沟。他急忙变招,金钱在手中堆积变幻,化成一把长约过丈的巨锤。然后凌空飞起,痛击蛇头。这一锤力道千钧,一声巨响响彻山谷。巨蟒被迎头痛击摔落山谷,激起烟尘蔽日。
慕容元嘴角掠过一丝蔑笑,随即散了巨锤。看来此妖虽然个头惊人,法力也不过如此。他的笑意还未淡去,山谷里一声裂帛般的嘶鸣,震人心魄。紧接着,巨蟒再次腾空而起,长尾一圈,雷霆万钧,旁边的山峰被削掉半截,巨石从天而降。
慕容元连连躲闪。那巨蟒又张嘴喷出一股绿色的浓雾,瞬间弥漫整个山谷。此雾气一看便知有剧毒,所过之处,花草树木为之枯萎。
慕容元急忙展开“玄天罩”防御,这一来二去逼得他手忙脚乱,还真是狼狈。正在这时,毒雾中有人高颂佛号,紧接着毒雾如狂风席卷,被他吸进腹中。光听声音,他已经知道是那个妖僧灵信。
灵信一抖袈裟,荡起一阵大风,驱散残余毒雾。他只望了慕容元一眼,并未说话。慕容元与他的视线一触即转,忽然原地飞升至半空,巨蟒被他吸引,高昂着头,瞄准他的身影,准备闪电出击。
就在此时,灵信跃起,如同一支利箭直射向巨蟒的脖颈下方。人到半空,忽然化身丈余长的白色犀角,尖角的一头深深刺进巨蟒的颈中。
巨蟒在空中剧烈颤抖,身体忽然如竹节一般散落,化为巨大的岩石。而蟒头也重重跌落地上。慕容元以金钱化剑,凌空劈斩。灵信忽然化为人形,用袈裟挡住他的进攻。
“慕容兄,手下留情!”他说道:“这青之岩蟒本是寻常的小蛇,因为在山中吞食青岩之精而成妖。你已经碎了它的灵身,就不要再赶尽杀绝了!”
他走到蟒头前,用手指轻扣脑壳,有一条翠绿的小蛇从其中爬出,惊慌游走,消失在草丛之中。
慕容元冷笑道:“你这妖僧,谁让你出手相助?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假慈悲?”
“你嘴上虽然如是说,可是心里还是感谢我出手的。别忘了,我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慕容元叹了口气,“真是妖僧啊!在你面前感觉赤裸裸的,没有一点隐私。”
灵信笑道:“千万不要恭维我,你的美意我已然收到。”
“我第一次见你之时,你的妖气竟然与佛光祥瑞之气相互缠绕,和谐共生,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能将妖法和佛法共同修为到至高境界,我都不知如何评价了?”
灵信的眼中也有相惜之意,“我也没想到竟能和你心意相通,仅一个眼神你就明白我的意图。”
“你少沾沾自喜,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你虽在辩解,心里已经承认了。真是言不由衷,虚伪之极!”
两人一路斗嘴,真是其乐融融。
十里相送,终有一别,慕容元虽然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他眼中的浓浓离愁。这两人身份迥异,却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慕容元离去,灵信的生活又回到正轨。在杨依的强烈要求下,向他索药的人都要经过杨依初审,很多人都被拒绝,这样灵信也轻松许多。即便如此,每天依然有成百上千的信徒聚集,听他讲经说法,场面十分宏大。
有一日讲经完毕,有一农夫问道:“灵信法师,我佛慈悲,众人平等,为什么我们农夫天天辛劳耕作,却食不果腹?那些地主富商天天享乐,锦衣玉食?您法力高强,请发发慈悲,让我们也过上更好的生活!”
灵信解释道:“佛曰凡事皆有因果,不可强求!”他嘴上虽然这样说,心中却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杨依象以往一样早来,为他带来早餐。灵信则交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今天你将这些分给那些穷人!”
杨依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细细的金沙,光芒闪烁。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杨依惊讶问道,而灵信笑而不答。
那一日,法师派发金沙,盛况空前,场面简直燃爆。众信徒匍匐于地,感谢我佛慈悲,赞誉之声响彻云霄。方城之内,万人空巷,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个月,天已入秋,外面萧瑟的风阴冷异常,但却丝毫不影响信徒们的热情,半山腰草庐前,已经踩踏出一片巨大的场地。
杨依起初很好奇,灵信哪里来的金沙?每天清晨包袱里或多或少都有几包金沙,是神奇的包袱长出来的?还是他用法术变出来的?可是每日见他无精打采、疲备之极,心中怜惜,也无暇去寻问。
这日,杨依又去送宵夜,只是晚间爹爹身体不适,去的比以往晚了些。月光透过树林,分外寂静,灵信平常打坐的巨石上,却没有他的身影。杨依好奇,四处搜寻,发现在草庐后面,有一条小路直通山里。印迹很新,明显是刚踩出来的小路。
杨依预感到背后的隐情,她顺着小路前行,翻过山梁,前面有一处陡立的绝壁。在绝壁上攀附着一个白色巨大犀角,角尖插入其中,号角向下,有金色的颗粒从其中落下。
杨依一声叹息,灵信应声恢复了真身。等他吃完宵夜,杨依依然嘟着嘴一言不发。灵信笑道:“我虽然明了你的心情,但还是希望你说出来,别生闷气伤了身子。”
“你这又是什么自残的法术?为了这些人难道命都不要了吗?”杨依气鼓鼓问道。
“这并非是什么法术。此绝壁后面的山中,蕴藏着丰富的金矿,我只是花些力气将其采掘出来。”
杨依的脸色忽然温柔似水,她上前握住灵信的手,“你收手吧!乐善好施是大善行,可是你忽略了人性好逸恶劳和自私贪婪的本性。全城人云集道场,土地无人耕种早已荒芜,渔夫不再打鱼,船也当成劈柴。人人有金又有何用?城中柴米油盐价格攀升数十倍,奸商乘机囤货高价出售敛财,受苦的还是这些穷苦百姓。”
杨依的一席话使灵信沉默了,他心中波澜汹涌,五味杂阵。他忽然希望师父能在身边,指引他教导他,让他走出艰难。当目光与杨依相触时,他感受到异样的情感,瞬时涌入心房。
他默念佛经,心情才慢慢平复。杨依还在劝导:“以往平和富庶的方城,已经被贪念所充斥。你赶紧收手吧!或许还来得及。”
灵信回避她温柔的目光,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副白玉镯,两人各戴上一支。“这是师父当年管束我的‘同心镯’,戴上它,你的意念就可以约束我的行为,或许可以矫正我所犯的错!”
杨依手抚过圆润的玉镯,“那就如我所愿,你在此地打坐静思,日落前不得离开。剩下的事情就留给我处理吧!”
这日清晨,道场依旧人山人海,太阳已上枝头,却不见法师的影子。有人急了,领头高颂佛号,以示催促,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声音震耳欲聋。
草庐门帘一挑,杨依走出来,她轻摆罗裳,来到众人面前,“各位乡亲,灵信法师已经离开,从此不再有道场,也不会再派金。大家回去耕种渔樵,自食其力,回复以前的生活。”
人群沉寂了几秒种,一片哗然,有人失望摇头,有人哭天喊地,更有甚者,冲上前大声呼喊:“大家不要相信她,法师慈悲,不会抛弃我们的!”众人经他提醒,疯一样涌向草庐,瞬间将其荡为平地。
“法师真的不在?一定是这小丫头从中作祟,坏我们的好事。”有人把矛头指向杨依,立刻有十多人冲上前,一顿拳脚,杨依倒在地上,满身是伤。
有人站在高处,振臂一挥,群情激愤,“法师走了,我们无依无靠。什么我佛慈悲,众生平等都是骗人的。如今地也荒了,船也劈柴烧了,我们一无所有,不能等着饿死。有胆量的跟我一起,抢了那些粮店,分了那些地主富商的家财,好好享乐!”
众人高声响应,汇聚成一道洪流,涌向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