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阳并未感觉惊讶,只淡淡问道:“可有夫人的下落?”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徐染果然摇摇头,“属下问过了!谦公子说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四处打听夫人的下落,始终未果!”
慕容阳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去,嘴上还叮嘱道:“你去转告谦弟,我抱病在身,不方便见他。等稍有好转,再和他一叙!”
徐染离去后,慕容阳口中喃喃自语:“算算时日,也该到达了?”
下午时分,距慕容山庄两里之外。一片荷塘,已然冰封。旁边溪水叮咚,绕塘流过。有一座青石桥,上面全是风蚀日晒的痕迹,它连接着上山下山的蜿蜒石径。在石径上尚有皑皑残雪,一直延伸向白茫茫的天际。
有一个小女孩,一身红衣,扎着马尾,在石桥上玩耍。
山下,一顶青衣小轿,几个布衣随从缓缓而来。行至石桥边,小女孩挡住去路。一随从低声斥道:“谁家的小孩去一边玩耍,别挡着去路!”
小女孩也不理他,依然在桥上蹦蹦跳跳。随从恼了,伸手就要推开她。小女孩一点也不害怕,伸右手食指冲他轻轻挥动,那随从象草垛一样栽倒在地上。“这女孩子会法术!”有人惊呼一声。
轿内传来一声慵懒的喝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中了香风指,用冷水泼面救醒他!”
等救醒那个随从,有人轻声问轿中之人:“员外,这小女孩怎么处置?”
“就是一个小妖精,人畜无害,不要为难她!”
随从答应一声,正要起轿开路。小女孩十分好奇,跑过来掀开轿帘,向里张望。见轿中有一锦衣少年,容貌清秀,明目皓齿,正襟而坐。
“哥哥,我叫香香,你叫什么?”
她的声音美若天籁,一下正中少年心怀。他有些慌乱,对这样唐突的发问竟不知如何回答。
轿夫轻轻推开香香,合上轿帘。小轿摇摇晃晃,继续前行。
一个随从低声说道:“员外,那小妖精一直跟在后面……”
夜色深沉,慕容阳在翻看一本古卷。他已经习惯了在孤寂的时候秉烛达旦,长夜漫漫,书房灯火不熄。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南宫谦推门走了进来。
慕容阳放下手卷,轻声说道:“我料定你今夜会来,已等待多时了!”
香茶清洌,余香袅袅。两人浅酌两口,放下瓷杯。
“你是来跟我摊牌的?还是和我决战的?”慕容阳淡淡问道。
南宫谦一笑,露出少有的沉着与大气,“看来岳师兄说的对,你的深沉与智慧我远远不及!”
“你不必自谦!我苦思半月,才逐渐解开迷团。要以此论,我已经处于下风了!”慕容阳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你能否告诉我珠玉的下落?”
“我不知道!”南宫谦同样平静说道:“她只让我拿走‘时之漏’,将其隐于市井。至于她要去哪里?并未提及!”
这有些出乎慕容阳的意料,但他还是点头表示相信。“这一个月的时光,想必你的‘恶灵’又练到了新的境界。而我的九天已残,似乎无实力与你一战!”
南宫谦笑道:“你我先不言战,叙叙旧如何?”
“正合我意!那我就推演一下事情的经过,不实之处,还请你指正!”慕容阳轻啜香茶,继续说道:“自从应玉死后,我把自己关在房中,悲伤之余,我将众多疑点归拢起来,试图解开这一谜团。可是我设定了很多种假设,都无法自圆其说。直至有一天,我翻看前人关于‘恶灵’的手札,才获得关键性的证据。整个假设成了一条完美的链条!”
“据手札记载,‘恶灵’最厉害之处并非封印的99个灵魂,而是第100个灵魂,即持有者之魂。即使手持‘恶灵’战败身死,持有者之魂也会附着在‘恶灵’之内,成为众魂之首。而且可以通过接触‘恶灵’,附于第三人的身体,从而复生!”
慕容阳说着,直视南宫谦,“二哥正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占有了谦弟的身体!”
“南宫谦”即是郭晋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南宫谦对我和怜香穷追不舍,那日我们相遇,狭路相逢只有一战。本来我已经占据上风,可惜怜香念在与珠玉的旧情,多次阻拦守护,害得我错手杀了她。这成了我终身最大的悔恨!”
郭晋的语气悲伤不已,“可怜我的爱人怜香,是葬送在慕容和南宫的手里!我假装落败,趁南宫谦接触‘恶灵’之时附了他的身。并用‘恶灵’之力镇住他的灵魂。于是,我就变成了南宫谦。”
慕容阳点点头,“你借口我与应玉的感情纠葛,冷遇我,回避我。其实是害怕我识破你的真实身份。几次大的行动你都推脱不参与,因为你根本没有操控南宫符咒的能力,只要一出手就会露出马脚。”
“你不甘心怜香这样惨死,不惜象妖精一样吸人的精魄,贯注于你们二人的身体,妄图用法力将她复活,与你再续前缘。可惜岳师兄发现你们藏匿的地方,你的计划再次破产!”
郭晋的目光变得冷冷如刀,“怜香永远去了,却带不走我心中的恨!我先假意袭击格格,想挑起你们之间的争斗。可惜你们没有上当!于是我想从你的身边人下手,让你也尝一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珠玉首当其冲成为我的目标。可是在我和怜香的葬礼上,她在怜香额头深情一吻,打动了我的心。她对怜香的爱是真挚的,我想怜香在天有灵,也不愿意我伤害一个如此深爱她的人。于是我放弃了,改选应玉为我的目标。我趁她外出捡松枝的时候袭击她,本想一击要了她的性命。谁知应玉十分厉害,几招就占了上风。我那时就已经知道她是妖了!可是我和她一样,都怀惴着自己的小秘密,生怕说出对方的身份就会暴露自己。所以我们约战几次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进行。”
“应玉最大的弱点就是她太善良了,不愿伤人。和我对战时,她从未尽全力。所以每次战斗,我虽处下风都可以全身而退!”
慕容阳忽然阴沉着脸,插言道:“那么你又把目标转向大哥?”
“那只是个意外的插曲!那日我和应玉约战归来,正好在松林偶遇岳重威。我忽然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我趁他不备,用随身的匕首杀死他,然后小心除去自己的战意。唯独在匕首上留下应玉的战意……”
慕容阳有些怒了,双目圆睁,双拳重重擂在桌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呢?兄弟情深,大哥是那样爱你……”
郭晋面不改色,冷冷说道:“当慕容家把我和怜香象狗一样扫地出门的时候,我们就已无任何情义可言了。而当怜香惨死之后,我和你们就如同水火,势不两立!”
慕容阳脸色慢慢平静下来,“那封大哥给我的信件,也是你从中捣鬼,交到应玉的手中?”
“那是珠玉的意思!你们的情感连同你们的品德远非你所想的那样纯洁高尚!珠玉还借助‘时之漏’倒转时光,想在过去杀死应玉。谁知却被柳轩然所伤,失去了孩子。这一切都是对你们虚伪的报应!”
这次慕容阳沉默了,他目光看似平静,心里却如潮水般翻涌。
“事情果然如我所愿,你和应玉反目成仇。结局应玉惨死,你们慕容家还中万劫之咒。真是老天有眼,让慕容家得此恶报!可是珠玉竟然失踪了,这只能说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这么说‘天龙团’也是你在幕后操控?”
“它只是我达到目的的一种工具罢了!”郭晋冷冷说道。
“你处心积虑,附身假死。如此兴风作浪,只为泄一已私愤!而你父亲为了给你报仇,不惜苦练魔功,遁入魔道……”慕容阳叹息道。
郭晋忽然恨声打断他:“休要提那个无情无义的老匹夫!他抛弃我和母亲的时候,我就没有了这个父亲。而且,我前几日就去了盐泽之地,已经送老东西归西了……”
“好缜密的心思!好毒辣的手段!”慕容阳不禁感慨道。
“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郭晋也冷冷应对。
慕容阳点点头,“一切都已明了,我们的叙旧就到这里吧!不知你想如何对我?”
郭晋忽然擎出“恶灵”,漆黑的颜色立刻满盈屋内,还未挥动,已传来鬼泣之声。“你们慕容世家手执权杖,满口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实则虚伪之极,龌龊之极。我郭晋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九天剑就在几尺之外,静静躺在一个红木支架上。慕容阳却依然一动不动。他望着郭晋,眼中有惋惜之意,“你身怀奇才,本来可成为一代英杰。只可惜为了一己私仇,入了魔道,真是可惜啊!”
“你还是那样自以为是,满口说教之词!真是无聊透顶!赶紧来与我一战!”郭晋说着,一抖“恶灵”,极其恐怖的战意立刻潮涌而来。
慕容阳站起身,缓缓说道:“我也很想领教你这把黑暗之枪的威力!可惜我不想伤了谦弟的身体。所以我请了一位友人,对待灵魂之事他可是行家啊!”
话音未落,内室传来一阵朗朗笑声:“你们说的如此热闹!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终于轮到我于千叶粉墨登场了!”
郭晋闻听大吃一惊,正要幻身逃走。忽然,“恶灵”战意顿消,郭晋如同被定住一般,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