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进屋的时候,形色匆匆,神情焦急,乐离紧跟在她的身后。慕容阳与岳重威飞快交换眼神,但并没有读懂彼此的心意。
“家主,你可看到我的丫环绿榣?我已经三天没见她的踪影了!”
慕容阳沉吟一下,并未回答,目光却扫向岳重威。
岳重威左手轻捻空臂的衣袖,淡然说道:“格格姑娘,我正想告诉你她的事情!”他紧盯着格格的脸庞,表情沉静:“三日前,绿榣和旭弟发生争执,不幸失足落入天炉,已然香消玉殒了!”
慕容阳吃了一惊,没想到兄长这么直白告诉格格绿榣的死讯。他无法预料格格接下来有什么反应,急忙凝神聚气,神情高度戒备。
出乎他的意料,格格并没有狂怒或者发难,而是抽泣一声,扭头扶在乐离的肩上哭泣,那神情与柔弱的女子并无两样。岳重威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转而向慕容阳使了个眼色。
慕容阳走上前低声安慰:“格格姑娘不要过分伤心!我一定厚葬绿榣,给她家人送去银两抚慰。而且还要严责二弟,绝不宽容。只是他现在已昏迷不醒,病因不明,也恐凶多吉少啊!”
格格一听此言,忽然抬起头,脸上泪迹斑斑,神情却很惊讶:“家主说二公子昏迷不醒?我能否去看看他?”
一行人出了房间,径直去慕容旭的屋子。格格一路倚靠着乐离,不时还低声抽泣。慕容阳心中忽然有一丝窃喜,昔日八面威风、咄咄逼人的妖王已经不复存在了。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为情所困,为情伤感,再也不是他命中的大敌了。
来到慕容旭屋里,格格径直走到床前,低头观察慕容旭的神情,忽然跌坐在地上,悲声抽泣:“绿榣,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二公子!”
慕容阳与岳重威相互对视,都是一脸茫然。
“那日你万般求我,实属无奈,我才教你‘妖魂扣’的法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傻,真的施展了这个咒语……”
这次轮到慕容阳和岳重威大惊失色了。而乐离只顾轻声低语安慰自己的美人,他根本不知道“妖魂扣”是什么东东。
“据我所知,绿榣她是人,根本不可能施展‘妖魂扣’!”岳重威冷然说道。
“绿榣吸食了‘天蟾’内丹,她实质上是半妖之身……”
慕容阳听完面色铁青,完全失去往日的从容镇静,“我慕容家待你和你妹妹尤如上宾,你怎么能用如此恶毒的咒语伤害我二弟?”他说着悲愤之情难掩,紧握双拳,战意如潮水般外泄。
乐离忽然闪身挡在他的面前,同样冷然相对,“不知是什么大不了的咒语让家主如此愤怒?如要兴师问罪?不妨先从我乐离的身上踏过去!”
岳重威一看双方针锋相对,自知此时发难对付这两人并无胜算。他急忙上前分开两人,“大家都先冷静,事已至此,只能商量后面的对策了!”
慕容阳退到一边,怨毒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格格,而格格依然低头抽泣。
岳重威转向乐离说道:“看来乐兄并不了解妖族的‘妖魂扣’!它和‘妖灵血咒’共称为妖族最恶毒的咒语。绿榣用此咒语将旭弟的二魂六魄锁在她的妖魂之中,而旭弟体内仅剩余一魂一魄。如果和绿榣在一起,他生活无忧。但是一旦离开绿榣,他体内的一魂一魄无法支撑,很快殒命!此咒生死轮回,永世无解,这正是它的恶毒之处!”
乐离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由轻叹一声。
众人沉默片刻,格格忽然幽幽说道:“我想去绿榣殒命的地方看看!”
一行人又来到天炉旁边。炉火早已熄灭,只余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想到绿榣就命丧此炉,格格忍不住又放悲声,“绿榣,你在哪里?我来看你了!”
她声声呼唤,悲切之声在空旷的屋中回荡。忽然,炉中传来一阵异响,一把雪白的长刀从中一跃飞出,悬浮在众人面前。继而长刀忽然变成森绿的颜色,发出的剑气尤如寒霜,同样森绿。
“好刀!”岳重威忍不住赞道。
“你只知刀好,却不知它上面附了一个痴怨的妖魂!”格格轻声说道。
“你是说绿榣的灵魂附在刀上?”乐离急忙追问。
“不错,绿榣的灵魂连同那颗天蟾内丹。这森绿的颜色正是内丹的本色!”
“那么可有法子解了‘妖魂扣’?”慕容阳连忙问道。
格格摇摇头,惨然一笑,“我虽然无法解开‘妖魂扣’,但我可以用法力为绿榣再塑妖形,使她成为寄宿于此刀中的精灵。只要此刀在身边,尤如绿榣在身边,二公子就可以复原了!”
“如此甚好!”慕容阳听完喜形于色。
“只是很可惜!”格格说着叹了口气:“无论多少次的生死轮回,二公子都无法摆脱对此刀的依赖。也就是说,他生生世世只能和绿榣的精灵在一起!”
站在法器房旁边的剑阁之上,向下望去,正好看见在“问鼎”旁忙碌的应玉。她身材玲珑,清纯中露出一丝成熟的风韵。岳重威竟然叹了口气,“如此美人,让为兄心猿意马,难以把持啊!”
慕容阳闻听一笑,“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成亲了,大哥可不能再这样口无遮拦了!”
“你可和珠玉提起过此事?”岳重威忽然正色问道。
慕容阳脸色微微一变,轻声说道:“此事是她先向我提起的……”
“珠玉贤惠识大体,可她的心里一定很苦!”
岳重威的话触到慕容阳的痛处,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举目望去,后院如斧削的崖壁之下,一条蜿蜒小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顶。这时两个人影出现在小路上,手拉着手,还不时轻声嬉闹。
岳重威借机转开话题:“一代妖王坠入情网,也无异于凡尘弱女子。想当初家主曾说格格不足为虑,我还不敢苟同。现在看来,家主果真睿智啊!”
“只可惜旭弟受伤之深,也让人扼腕啊!”慕容阳叹息说道。
“二弟在西园静修,我去看过他几次。他心境平和,智慧内敛,和那把刀相处也已默契无间。单论他的修为已远非往日可比,或许这也是祸中之福吧!”
“此刀有了绿榣的天蟾内丹,可消万法。再配合本身的寒冰属性,的确是绝世神兵。只可惜旭弟也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他的自由和想要的生活!”
夕阳西下,漫天彩霞。岳重威忽然伸了个懒腰,“经历这么多的事情,总算暂时归于平静,我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真想念春香阁里的红绸暖帐,姑娘们都快忘记我的模样了!”
“大哥也不小了,感情的事情也应该有个归宿了!”
岳重威听完哈哈大笑,“情无忧虑处,唯有风月场。这是我的人生格言!当然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你的新娘还没有通过为兄的法眼!”
接连半月,岳重威消失了影踪。慕容阳知道他肯定又坠入那个温柔之乡,乐不思蜀。对于他这种生活常态,慕容阳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不奇怪。盛夏已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慕容阳已经公布了他和应玉的婚期。本来他还在服丧期间,不宜嫁娶。可他的痴迷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境地,难怪有弟子私下议论,家主真是色迷心窍,失了德馨。
珠玉的身孕已然显形,行动略显拙笨。除了每天陪着香香嬉耍片刻,其余的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中,五心向天,面壁打坐。寂静的屋中,檀香缭绕,弥漫着深深的犹豫。有时,南宫谦来看望她,四目相对,了了数语,心中的哀伤如决堤的洪水淹没一切。
“姐姐,你要是伤心就痛快地哭一场吧!”南宫谦低声说道。
珠玉强忍着眼泪,把头转向一边。
“姐夫他变了,已无法自拔。为了那个应玉,他可以背叛孝道论理,背叛结发誓言,简直是禽兽不如……”
“你不要怪他!”珠玉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流:“或许是我不够好,不够温柔,才使他移情别恋,这都怪我!”
南宫谦神情愤怒异常,咬牙切齿。“姐姐不要作践自己了!这都怪那个应玉,用魅惑之术迷住了姐夫,我这就去杀了她!”
珠玉厉声呵斥制止他,“你难道忘记我们南宫家训了吗?为了一已私利害人性命,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谦弟千万不要有此念头!”
南宫谦气乎乎重新坐下,珠玉轻抚他的手臂,转开话题:“你现在代管家之职,凡事要三思,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南宫谦冷哼一声,说道:“谁稀罕管家这个职位?我已经推荐了外姓弟子徐染,很快就不用管这些繁琐之事了!”说着他忽然象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刚才岳重威差人给姐夫送来一封信,姐姐可有兴趣看一眼?”
私看别人信件,这与珠玉的道德观严重不符,她有些犹豫。
“这岳重威和姐夫走得最近,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在私下里作什么?或许信中内容与那个应玉有关?”南宫谦说着,把信塞到珠玉的手中。
珠玉犹豫不绝,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轻轻拆启信件。南宫谦也好奇地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