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蒋窑却如遭雷击,浑身战栗,脑袋一片空白,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兴窑蒋伏和他的师父上台!”
主持人话音未落,蒋伏和师父满面春风走上台。师兄向众人见礼,还特意向徐员外深深作揖。
蒋窑的头都要炸开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试图理出一些头绪。
上官一弘轻声说道:“听说徐员外对此次斗壶还有许诺,我是否可先行恭喜员外得此佳婿啊!”
徐员外满面春风,还未及回答,台下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蒋窑已经分开众人冲上台来。
“这分明是我烧制的玉壶,怎么成了师兄的?我不服!”
众人对这突然的变故面面相觑,吕县令脸色一沉,吩咐左右:“将这闹事之人拉下去!”
“且慢!”上官一弘赶紧起身制止,他上前拉住蒋窑的衣袖,“小家伙,胜负已分,不要在这里胡闹了!”
蒋窑已经认出这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就是和自己相交甚好的乞丐,心中感慨,五味杂陈。可他还是奋力甩开上官的手,凄然说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上官满脸茫然,一时语塞。
“师父,这是您传给我最拿手的美人器型,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窑儿,不要在这里胡闹了!你俩都属我门下,你拿手的也是你师兄拿手的,两壶相似有什么好奇怪的?”
主持人也在一旁插嘴说道:“是有一把相似之壶,受不了潮湿之气开裂,入围时已被淘汰!”
“我千辛万苦采无根之水和万年仙根,怎么可能开裂?”蒋窑说着恨声不绝,扭头逼视着师父:“难怪当日师父要留下我,让师兄代我上交?原来是留给师兄偷梁换柱的机会!”
师父顿足捶胸,一时无言以对。
蒋窑又转头逼视着师兄,“你辜负我的情义也就罢了,却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算计我,只为成就你的美事?”
自蒋窑冲上台来,师兄就一言不发,好似这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苍天无眼啊!”蒋窑仰天长叹,“我心仪师兄,却生就了男儿身。我苦心钻研技艺,想出人头地,却遭此算计,天不容我啊!”
说完一头撞在鲜红的柱子上……
薛融听完故事,哀声长叹,泪流满面。
上官一弘声音悲凉,“我那时妻妾成群,整日争风吃醋。为躲清闲,我经常扮成乞丐。蒋窑生性善良,每次都资助于我,我二人是忘年至交。我本想将他收入门下,教他经商,谁知他性情如此刚烈,撞死于当场!可惜啊!”
“他师父和师兄真够狠心,活活将他逼死。我要在场非把他们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不可!”薛融恨声说道。
“时过境迁,当事人早已作古,再议事非已无意义。我当时用法术收了他的魂魄,安置在‘灵魂之城’。本想消了他的戾气和恨意,转世投胎。可是几百年了,这份执念他始终放不下!”
薛融也哀叹道:“人生遭此背叛和劫难,此恨难消也是常事!”
“看来您不怪他了?”上官小心问道。
“我是不怪他了,但不等于不怨你。这笔帐先给你记下了!”
于千叶听完故事,不动声色,一只手轻轻把玩那只玉壶。
“你的恩怨我不想妄加评判,但‘灵魂之城’的规矩你应该清楚。你私自离开,已犯了城规,再想回城已不可能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薛融”指着旁边的塑像,“请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想把它作完!”
“准了!”于千叶说完,转动轮椅,回房去了。
第二天下午,“薛融”洗漱之后,还略施粉黛,她凝望着镜中美艳的自己,轻叹一声说道:“如此完美的女儿身,我甚至想据为已有!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于老您也不会答应!”
她转身望着于千叶,“我将去负一层‘灵魂之城’的入口,留下身躯然后自行离去。是有机会转世投胎,或成孤魂野鬼,尽安天命!”
她已经走到电梯的入口,于老忽然叫住她:“念在你这几日悉心照顾我的份上,我将为你作最后一件事情!”说着,他拿起冰心玉壶,轻轻一磕,力道拿捏恰到好处。一声脆响,玉壶裂成几瓣,却没有粉碎。饶是如此,“薛融”心疼不已,尖叫一声,立刻冲了过来。
“这是我的心血,而且价值百万啊!”“薛融”一边拢着碎片,一边心疼地说道。
“在我看来,此壶固然珍贵,但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于千叶话音未落,“薛融”的目光呆住了。她注视着壶内部的玉片,然后拿起壶底部一片细细端详。上面有一颗指尖大的心形突起,依稀刻着几个字。“薛融”仔细观看,忽然泪如雨下。
“师兄,师父,我恨了你们几百年,原来是错怪你们了。师兄的壶虽然和我的一模一样,但是却多了一颗心,上面刻的是我、师父和徐小姐的名字……”
对这样的结果,于千叶并不意外。他轻声说道:“一整天你玩你的泥巴,我也没有闲着。我穷尽资源,终于找到你师兄和师父的资料。他们都是坦荡荡的君子,这也促使我做出最终决定。”
“薛融”已经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你师父蒋四,在你撞死的三日后,悲伤过度,呕血而亡。师兄蒋伏后与徐家小姐成亲,育有三子一女。他终生不再作壶,后改经商,富甲一方。他乐善好施,为当地修桥筑路,建私塾医馆,长年施舍收容乞丐,善名远播。一生与徐家小姐恩爱有加,从未纳妾。他享年82岁,无疾而终……”
“你放心,壶我会找人修好,它仍是一件珍贵的传世孤品。”于千叶望着痛哭不止的“薛融”,语重心长地说道:“当你感觉受到伤害的时候,最应该选择相信的是爱你的和你爱的人……”
薛融从城中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一遍一遍,沐浴露打了一层又一层。只要想起一个男人用过她的身体,她就浑身痒痒,立刻冲进浴室。
于千叶见她坐卧不宁的样子,笑着劝道:“其实他有一颗温柔的女儿心!”
一尊雕像静静摆放在薛融面前,它高约两尺,身体修长流畅,长发低垂,五官栩栩如生。这雕像的模样与自己象极,而且神态高雅自如,表达了作者内心的崇敬和向往。薛融十分喜欢,用手轻轻抚摸,发现在雕像胸口心脏的位置,有一排芝麻大小的楷书,刻的是“薛融、于千叶、上官一弘”。
她的眼泪瞬间湿润了眼眶……
从彩石谷回来,一连三天,慕容阳闭关静养恢复元气。蜃毒慢慢褪去,内伤也有所好转。这期间自然也不了珠玉夫人的悉心照顾。每次碰触到夫人温柔的眼神,他心里一闪而过应玉的模样,总是有一丝丝的内疚。
另外他的心头还萦绕着一个谜团,到底是谁在暗算自己?他已经问过好几个同去的弟子,所有人都是在第二天日落时分一起醒来,并没有发现行踪异常的人。他和珠玉夫人讨论良久,始终没有确定可疑的对象。
他抽空到法器房转了一圈,和应玉四目相对,竟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拘束和窘迫。应玉更象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低头把玩衣襟,神情羞怯异常。
沉默良久,慕容阳才想出一个话题:“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夫人已经赏赐我很多银子首饰和丝绸,我感到受宠若惊!”应玉轻声回答。
慕容阳“哦”了一声,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好在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尴尬,管家快步走了过来,他手中捧着一个紫檀的盒子。
“家主,这是那天取的蜃龙内丹,请您过目!”
慕容阳掀开盒子,见里面有一颗粉红色的内丹,如一团粉色的蒸汽,时聚时散,飘忽不定。他轻轻合上盖子,吩咐道:“将内丹交给应玉保管,我已经想好它的用处了!”
应玉答应一声,接过盒子走出去。慕容阳也转身要离去,管家忽然轻声叫住他:“家主,您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啊?我知道我老了不中用了,那天多喝了几杯,不醒人世,才让您遇险,我心里惭愧啊!”
慕容阳随意摆摆手,“这不是你的错,事出意外,谁也无法想到!”
“可是这几天您不曾召见我,而且见了面也不理会,我以为家主生我的气了!”慕容朴说着,竟老泪纵横。
慕容阳笑着安慰他:“你是我的长辈,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么大年纪还流眼泪,千万别让外人看见!”
从后院回来,他的胸口有些憋闷,看来内伤还未完全恢复。珠玉夫人端来一碗参汤,一口口喂他喝完。“夫君,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千万不要操劳啊!”
慕容阳见她如此贴心温柔,也十分动情,“人说百年难得一珠玉,能得此佳人,我慕容阳三生有幸啊!”
珠玉脸一红,手指轻扣他的额头,“你怎么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慕容阳顺势握住她的手,“过半月就是夫人生辰,不知你有什么愿望?”
珠玉稍一思索,学着他的口气说道:“能得此夫君,我珠玉再无所求!”两人相视一笑,珠玉忽然话锋一转,正色说道:“要说愿望,我还真有一个!”
“很好,无论是上天摘星还是下海擒龙,我慕容阳一定满足夫人所愿!”
“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我想让你娶应玉为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