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店经理说,昨晚喝得有些多,起晚了,不好意思,我马上换衣服工作。
我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乞求原谅。心中却想,去他大爷的,要是我有钱了,我直接把这个店买下,让你给我打工,看我脸色,我天天睡到自然醒。
这是我来到北京的第九个年头,在这九年中,我渐渐地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愤怒,渐渐地不再心高气傲,梦想都见鬼去吧!等我买起了房,在这安了家,再去讨论那所谓的人生意义吧。
经理满脸的不悦,指着手腕中的手表说:“你看看时间这都几点了,本应该上班都两个小时了,现在才来,是不是不想干了!再不好好干,明天直接滚蛋!早上东西做不出来要耽误多少销售,这责任你负担得起吗?!”
我忍而不发,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昨天真的喝多了。今天早上闹钟响没有听见,保证不会有下次。”
心中则想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脱离这种日子,脑子像光一样飞速旋转,却没有一个方法行得通,只能默默忍受。
经理对于我的解释听得有些不耐烦,说:“木子,废话少说!再迟到,再不好好干,明天直接滚蛋!”
经理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心中的怒火马上就要被点燃。这是我听过的最难听的话,我来北京已经有九年的时间,我知道一个异乡人在北京工作的不易,有时难免落泪。但等到天亮我必须擦干眼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同事说,早上好,又是美好的一天。
这次我还是没有说话,我的脸色却变得铁青,我死死地瞪着经理,分分秒秒想收拾一下她。
同事见气氛紧张,便过来拉我进了库房。我怒气难消,难道为了一个破工作尊严都不要了吗?
在北京的异乡人还有尊严吗?
“木子消消气,经理说话是有些难听,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别往心里去。”程可劝道。
“程可,你来北京几年了?”对于我这驴头不对马嘴的提问,程可愣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我于是又把我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程可说:“你不是应该十分清楚吗?三年前我们相遇的时候,就是我来北京的第一天。”
我说:“那你觉得这三年在北京发展的怎么样?在这会有一个未来吗?想过回到家乡吗?毕竟我们北漂只能在这漂,房价那么高,我们扎不下来,没有安全感。”
程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在北京漂几年,等我感到累了,待不下去了,就回家呗。回家找个老实人嫁了,一辈子就这样过吧。记得我刚来北京那会儿还满怀希望,却抵不过现实。
我说:“程可,我和你也有同样的想法。我来到这个大都市已经有九年了,我曾经也十分努力过,可我看不到未来。在这个城市有太多的人想成功,可能够留在这个城市的人又有多少呢?我们把我们的整个青春都留在了这个城市,奉献给了这个城市,但在这没有出路,我很迷茫。
“可不是,每月拿着比家乡多几百元钱的薪水,在这样一个高消费的城市常常入不敷出,还不如回家,没有来北京之前觉得只要来到北京就能实现自己所有的梦想。可对到了这,除了压力,忍受屈辱,我看不到明天。”
“程可,你可别这么悲观,我也只是抱怨抱怨,你就别和我一样瞎想了,你还小,好好闯,说不定未来还有机会。”
木子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你有多老似的,你只不过才比我大三岁而已。你也别悲观了,说不定你能留在这个城市呢。”
听见经理在外面喊“程可”,程可就赶紧出去了,我也赶紧换衣服开始上班。
临出去程可说:“今天的事就过去了,别放心里,都是为了工作,都不容易。”
我深深地微笑,然后点了点头。
我最怕别人问我来北京几年了,因为我回答的时间越长,越证明我现在的失败。从农村来到这个城市的异乡人,大多都太希望证明自己,努力做得比别人更出色,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当他们努力做得比别人更出色时,往往是一种自卑的表现。那种自卑就像是一个吸食鸦片上瘾的年轻人一样,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所以我们只能比别人表现得更出色。
店内的顾客开始多了起来,我换好衣服 后便立刻进入车间忙着制作产品。望着外面渐冷的天气,我突然有些伤感,岁月匆匆流逝,可我还在寻找未来,没有一个方向。
忙了一段时间,顾客也渐渐散去,程可利用前厅没有顾客的时间,进车间来洗托盘,并朝我笑了笑说:“现在心情好些了吧?”
我故作大气,不屑一顾地说:“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再说生气不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吗?”
程可啧啧了一声,撅了撅嘴说:“还说的挺有哲理,不过我希望这是你的心里话。”然后话锋一转,脸扭向我这边,不怀好意的坏笑道,“木子,我看见你的衣柜中存放着一把花伞,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伞,不会瞒着我和哪个女孩搞地下活动吧?”
程可的话又让我想起了叶子,想起了我们相遇的那个清晨。我想念她,我想再次见到她,可是叶子,你说好的天晴之后来取伞,为何失了言?难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说:“怎么瞒着你了?再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没必要告诉你吧。”我故意把话说得很轻松,说得很自然,但我觉得这话就像一把刀刺在了程可的心脏上。程可扭头便走了,托盘也没洗,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地流着,我走上前关住了水龙头,无奈地笑笑。
程可,或许我们今生无缘,只等来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