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亦辰不是出来上厕所的，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清楚，但现在韩耀应该也入睡了。所以他出来，只是想抽根烟透透气，有些事想不明白的时候，抽个烟就好了。
不过让韩亦辰有些意外的是，他走到客厅时，客厅的灯并没有熄灭，韩耀正坐在落地窗旁边的阳台，看着灯火辉煌的夜色发呆。
韩亦辰不禁微微一笑的走过来，坐在韩耀旁边的那把椅子上。他没有问父亲为何夜深了还没有去睡，正如韩耀没有问他为何夜深了还出来散心一样。
两父子静静的半躺在躺椅上，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大桥上走走停停的汽车，似乎都在体会着什么一样。
韩亦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准备递给父亲，但伸到半空的手又收了回来，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吸烟对肺不好，还是别抽了。”
说着自己却掏出打火机点上了，韩耀坐在一边淡笑着没有说话。
“爸好像知道我会来。”韩亦辰叼着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淡蓝色的烟圈慢慢的在空中出现，缭绕，然后消散。
韩耀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韩亦辰轻叹一声，“您能告诉我，关于林梓汐您知道的一切吗？”
韩耀隐隐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她是个好孩子。”
韩亦辰心里微微一动，“她，好吗？”
韩耀轻轻一笑，“其实对你们之间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来看，林梓汐对你的感情，是不必任何人少的。”
“那她为什么会，”韩亦辰有些苦涩的问道，但也只问了一半。
“那件事，我觉得你去问她自己比较好。这其中的缘由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那丫头对你的心的确是没有二话可说的。”韩耀也是微微停顿后，有些叹息的说道。
韩亦辰心里有些叹然，“那关于孩子的事，您知道吗？”
“知道一些。”韩耀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轻声的说道，“你和林梓汐以前有过一个孩子，但那时候因为一个意外，没有保住，原因是…….”
韩耀没有说完，但韩亦辰却猜到了，“因为陈凝吗？”
韩耀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大家都说那是意外，但我知道林梓汐自从怀孕之后，有多小心，不可能会让自己发生那种意外，这其中，陈凝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韩亦辰的拳头不禁紧紧的握着，咬牙切齿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你和陈凝有了孩子。而一次，陈凝把孩子交给林梓汐来照看，然后在林梓汐手上出了意外。”韩耀微微皱眉叹息的说道。
韩亦辰心里顿时一片混乱，这都是些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失去？难道是林梓汐的报复吗？
“所有人都说那是林梓汐的报复，但我却始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韩耀忽然接着开口说道。
韩亦辰心头一震，眉头轻皱，看着韩耀的表情眼神也有了些许的凝重，“爸爸的意思是？”
韩耀轻叹一声道，“当年失去孩子的时候，林梓汐的表情和眼神到今天我都没有忘记，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我可以理解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而选择报复的心情，但我不能接受一个同样失去过孩子的母亲会真的去加害另一条无辜的生命，而且对象是林梓汐的时候。
她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韩耀为商一生，从未看错一个人，也自信不会看错林梓汐。只是这中间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韩亦辰目无焦距的看着窗外的夜色，喃喃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要从什么地方说起。
“你和陈凝的婚姻，是当初韩家陷入危机时，迫不得已而想出的办法。因为当时只有陈家，可以帮我们度过难关。而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两个家庭结成一家。”韩耀说起这些的时候，言语间有几分叹息，有几分无奈。
“我当初和陈凝结婚之前，和林梓汐已经离婚了吗？”韩亦辰似乎意识到了父亲想要说明的一些问题，当下有些喃喃的开口问道。
韩耀叹息一声，微微摇头，“没有。所以对林梓汐，其实是你，或者说是韩家负了她。”
韩亦辰有些失神的道，“我不明白…….”
“你是在和林梓汐离婚之后，才和陈凝结的婚。而这个提议也是陈凝提出来的，陈礼为，也就是陈凝的父亲，要求你和林梓汐离婚，娶陈凝，然后他才会让韩氏企业继续生存下去。”
韩耀看着窗外，言语间尽是无奈的感觉，“当初你爷爷的身体还很健康，一切基本也是由他做主。想必你也看得出，你爷爷向来不喜欢林梓汐，所以当初对陈凝的这个提议，并不反对。”
“所以我就和林梓汐离婚，娶了陈凝为妻吗？”韩亦辰夹着烟的手指，已经忘记把烟灰抖落了，燃尽的灰尘随着淡淡的烟圈而化成一片灰烬，轻轻的自己掉在了地上，像是落叶归根了一般去了它最终的归属之地。
“是啊……”韩耀平淡的语气中也是难以消散的惆怅，“为了这件事，你和家里闹了很久的别扭。但还是逼自己做了一个并不情愿的选择。”
“那林梓汐，当时是什么态度？”韩亦辰忽然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沉默了半响开口问道，忽然之间心里对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影，心里有些微微的怜惜，毕竟是自己选择了抛弃……
“她没有责怪你，也没有责怪任何人。”韩耀古井不变的眼睛里，也掠过一丝淡淡的愧疚之色，“在她眼里，对命运的看法很有自己的见解。虽然她也不愿意失去自己的丈夫，但毕竟选择你已经做了，她强求也没有意义。所以，选择了平静的离开。”
韩耀沉默了半响，又缓缓的说道，“只是谁也不知道，平静的表面下，又有怎么悲戚的心情。”
韩亦辰心里微微颤抖着，他蓦然的想起了那张似乎亘古不变的脸，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总让人觉得那微笑中有难以言说的沉重。
他忽然之间有些理解了她，也许只有在经历了尘世之后，才会对一切无感了吧，那微笑背后的一片淡漠，是因为将曾经所有苦涩的往事都封尘在那片平静之中。
韩耀没有再说什么了，韩亦辰也沉默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但两人却丝毫都没有要去休息的感觉。
“陈凝当初，为什么执意要和我结婚？难道当时韩家除了和陈家有婚姻关系之外，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吗？”终于在沉默许久之后，韩亦辰提出了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陈凝这孩子，”韩耀微微皱眉顿了顿，仿佛在想好怎么开口的措辞，终于在几秒钟之后叹息道，“陈凝这孩子对你的感情，应该也很深。她是陈礼为一手养大的小公主，相貌学识和家世都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完全可以找一个不必你差的人，但她却偏偏对你情有独钟。”
韩亦辰嘴唇微动，倒也没有说什么。
“其实跟你在一起，对陈凝来说过的其实不算什么好日子。你心里始终还有一个人的影子，这对陈凝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她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走到你身边，顶着拆散你和林梓汐的罪名，也要走到你身边。”韩耀言语中也有些许同情和无奈的意味，
“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孩子，可能她太自主了些。为了目的，可以做出很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来。但她这一切又似乎全部是建立在对你的感情之上，所以她的出发点，却有些让人叹服。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不尽然。”
韩亦辰也有些沉默的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对陈凝的一片深情，他隐隐有些觉得自己有种承受不来的感觉。
“总之，这孩子，绝非你我看上去这般单纯。对她来说，也许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吧。”韩耀沉默了半响，终是开口说道。
韩亦辰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觉得的。陈凝这个人，说没有心机和城府，绝对不尽然，当初自己失忆，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看上去只是在解释一切，但所有的言语之处，都隐隐留着可以想象的空间。
而这些微妙之处，正是全部针对林梓汐的出轨和背叛，而对自己当年做的一切只字不提。若说这是无意为之，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韩亦辰是失忆了，但他不是傻子，还没有失去该有的思想和理智。陈凝的心思，不可谓不是处心积虑，而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他放心的去信任。
何况陈凝背后，还有陈礼为，那只最大的幕后狐狸。
“陈礼为，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吧。”韩亦辰沉默的顿了顿后，淡淡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