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雨国萧氏皇朝,顺武十二年,将军府里。
夜,正浓。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将军府,夜色中透着轻柔的月光,淌大的夜空仿若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的繁星,夜幕下的微风轻轻拂过,水光月色,杨柳依依,安静恬然,而雕梁画栋的府邸拢于月色之下,仿似半空中的瑶池宫阙,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一抹细微的破风之声滑过瓦檐,一道黑影如狸猫般的灵动,游走于将军府的走廊上,当走到藏库阁的门前,那抹身影缓然止住了脚步。
风清扬谨慎地从怀里轻轻的掏出一根小银针,轻轻地插进门前的锁里,随即锁便开了,紧随着那抹身影也消失了在走廊上,而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任何的变化。
走廊外的景色依旧恬静安然,杨柳随风飘扬,时而快时而慢地舞动着属于它独有的舞姿,笼罩着轻柔的月色,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半个时辰后,原本消失了的身影又缓缓地出现在将军府藏库阁的走廊上,不同于之前的谨慎,换而是一片洒脱的姿态在园子里穿梭着,仿佛自己就是府里的主子亦或像是府上贵客,毫无意识到自己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潜进来的。
“果真耳听为虚......”刚刚从藏库阁里走出来的风清扬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抬头看了看夜空又看看周围安静的环境,脸上有几分失望,看来他这次又是白跑一趟了,是谁说这将军府里有他想要的东西的?该死的害他千里迢迢赶回京都竟然还寻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白白浪费了他逍遥自在的时间,风清扬眼中略显懊恼,但却丝毫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洒脱之气。
风清扬眼中一片平静,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倒也无所谓。
抬头间,月光轻拢,烟云胧月,月湛柳荫,风清扬认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境,发现将军府里的夜色看起来也挺不错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兴致起,意暗生,风清扬游走于碧庭深苑,长廊连回处。
宁静的夜里,灯火忽明忽暗,偶尔有些灯火阑珊,偶尔有微风吹过,偶尔会听到湖中蟋蟀的叫声;天边玄月的光,落在树丫上,留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枝上,北斗七星高,月色夜带刀。
走着走着,风清扬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比较偏的院子里......此刻,兴趣盎然地欣赏着夜色的风清扬被突如其来且带着惊慌与泪意的声音打断了兴致,猛然止住了脚步。
“啪...啪...”“...唔...别打了...”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慌恐低泣声,风清扬眉头皱了一下,夜深人静?可这声音??如此之惶恐?有人在受罚?难道这是将军府里的刑房?不对......
风清扬抬头望去,“清雨苑”的三个大字映入眼眸,夜色虽暗然,但清雨苑里的情况却能清晰地看到,院落并不大,位置偏僻不说,且十分清冷。这里不是刑房,那么就是有人在滥用私刑。
思索间,风清扬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是说将军府跟别的府邸不一样吗?怎么...不过确实...这将军府还真是不一样,都已经这么夜了,竟然还有人在滥用私刑,听声音,那挨打之人分明就是个小孩子,到底是谁那么狠心,竟然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据说大将军程业华文武双全,为人正直,对待妻儿向来是敬爱有加,对待下人从不轻易打骂,更是深得民心与皇心。
原以为这将军府会和别的宦官世家是不一样的,可如今却有人在滥用私刑,果然传言并不尽然信得过。
风清扬环顾一眼四周,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树木上,他洒脱矫健的身躯轻轻飘然一跃,随即蹲在了树上,顺着屋子里的方向看去。
一个大概二十多年华出头的女子坐在椅子上,一婢女押着一个大概七岁左右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手拿竹板,将近30岁的麽麽,而跪在地上的女孩湿润的眼眸里透着泪水与恐慌,乞求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痛...痛...不要......娘亲......兮儿知错了......”
“知错了?”女子嘲讽地看着地上瘦小的身躯,眼中毫无半点怜惜。
不难看出,杨荷香十分的讨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所以这些年来杨荷香时不时地折磨她,甚至是把她关在这座偏僻的小院里,不允许她踏出院子半步。
今天她竟然敢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私自跑出清雨苑,她又怎么能轻易地放过她,杨荷香眼中闪过厌恶,冷哼了一声道:“继续打...”
啪......麽麽手中的竹板再次落下。
“啊......不要......娘亲......不要......兮儿错了,兮儿真的知道了错了,兮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女孩吃痛地撑在地上,眼睛里带着惶恐与害怕,乞求地看着杨荷香:“兮儿,真的知错了......”
“知错了?可惜啊...错了就该罚...”女子嘴边扬起嘲讽,慢慢地端起桌子上的热茶吹了吹,不屑地盯着地上的女孩,眼中带着几分恨意。
这眼神哪里像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应该有的?仿佛眼前的是材虎狼豹。
女孩眼中的惶恐与无助落在杨荷香的眼中只剩下嘲讽:“程雨兮,谁让你自作主张跑出清雨苑的?你竟敢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今天这惩罚是你活该受的,自作孽。”
如果她今天就这么轻易地放过程雨兮,那么以后程雨兮只会更加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你以为你跑出去就能看到你父亲并得到他的重视了吗?你以为你也配当这府上的小姐吗?我告诉你,赔钱货就只能是一只野山鸡,只要有我在一天,你都别妄想......哼,慧麽麽给我狠狠地打......只要留着她一口气就行了......”
“是,杨姨娘......”慧麽麽恭敬地应了声,手里的竹板再次无情的挥下。
“啊...为什么...”竹板下来,程雨兮无力的双手颤抖地撑在地上,眼眶里的泪意,无不在书写着她内心的忧伤与悲凉。
她不明白,杨荷香明明是她的亲生母亲,可为什么她的娘亲却要这样对待她?她明明就是这府上的二小姐,她的父亲程业华是流雨国的大将军,但从来都不会来看她;她的娘亲杨荷香是将军府的姨娘,与嫡母杨冰冰是堂姐妹,为何她娘亲会这般不待见她?
为什么她娘亲从来都不允许她离开清雨苑一步,总是要她听嫡姐程暮雪的话?是因为父亲不喜欢她吗?所以她的娘亲才会这样对待她的吗?她平常都那么听话了,为什么她娘亲还是不喜欢她?为什么......为什么......程雨兮的心里好多为什么......
程雨兮小小的心充满悲凉与惧意,她从小就很听杨荷香的话,就是为了让杨荷香多看她一眼,只是这次她听了她嫡姐程暮雪的话后,悄悄的出去了,只因程暮雪说父亲要回来了,她好想光明正大的见一次父亲,她也想父亲像抱程暮雪那样抱她,像疼程暮雪那样疼她......
全身疼痛难忍的她,惶恐的眼中渐渐升起涣散,意识渐渐地模糊......
“呵...为什么...因为你是个赔钱货,就凭你也配叫我娘亲。”杨荷香眼中的嘲讽渐渐的放大,带着恨意的站起来,讥讽的走到程雨兮的面前蹲下,然后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咬着牙,盯着程雨兮冷哼了一声。
“啊...娘...痛...”程雨兮感觉到下巴的痛意,忍不住吃痛地唤出了声,眼中的泪水盈盈地往下流,恐慌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憎恨着她的母亲。
杨荷香似乎很满意程雨兮眼里的畏惧,程雨兮越是害怕越是痛苦她就越开心。对,她就是要折磨她,就是要让她痛苦,她要一点一点地折磨她,她要让这个赔钱货千疮百孔,生不如死,否则又怎么能解当年之恨。谁让她是个女儿,如果是个男儿,就算自己不喜欢她,念在他是个男儿身的份上在自己年老时也能有个依靠,兴许自己还不会这样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