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夹到裂缝里,但我的身躯还可以活动,事实上,此刻我们只是到了一个漆黑的空间里,确切的说是一条暗道。
先前身处大殿里时,在那怪异乐曲催眠下产生的幻觉,让我知道了三千年前自己所处的那个年代,以及我与这支古老民族一起的经历。我的脑袋里除了之前那些幻觉所给予的画面,无形还滋生了更多的信息。鬼方军队历经千难万险,钟繇、图展于途中战死,飞燕被俘,退后进山后只剩下了三千余人。周国军队仍是追赶不放,鬼方战士不得不放弃进山城池,集体进入圣殿。对于圣殿自建成后,任何人在翟王不允许的情况下都不能擅自进入。翟王之弟已死,降雪当即废止这一条令,允许鬼方战士进入圣殿。
周室为了彻底的消灭鬼方战士,大军一直追到进山,结果被追的鬼方战士突然消失,周室大军在进山只发现了一座空城,周军捣毁城池,才退去。然而鬼方人再也没有出现,从此销声匿迹了,鬼方逃回进山的三千战士,全部进入了凤凰大殿,所以周室大军一直没有找到鬼方战士踪迹。
这次血难让鬼方人几乎死绝,凤凰大殿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葬地,于是鬼方战士在悲痛中立下了血契。他们将这次的血难以文字的形式铸在了一块青铜券上,铸造时融入了三千鬼方战士的鲜血,让巫师下了重咒,并融合“狼途幻音”。
这块铸成后的青铜血契就被鬼方战士称为“葬地契约”,他们的用意就是要将它作为唤醒族人记忆的武器,要让鬼方子孙世世代代铭记着族人的血难,与仇敌势不两立。葬地契约就放在凤凰大殿内的祭台上。
后来,鬼方人在一深夜悄悄的远遁,他们去向只有降雪知道,凤凰大殿里只留下了降雪、傲都、辛诘、奎木、朗星、以及包括我在内的少数鬼方战士,守卫着那块流淌着三千鬼方战士鲜血的血契。
我不知其他几位在听到“狼途幻音”后,脑海里出现过甚么画面,但我想,他们无一例外被唤起了那个远古年代的记忆,因为我们灵魂在若干前世曾一起出现,共同经历过那个年代的民族灾难,共同歃血立誓,共同中过“狼途幻音”的诅咒。
卫慕青莲最后奔到原来放大鼎地方,一阵乱跳,其实那是大有原因,因为在那里的地面上有暗道的机关。卫慕青莲在最后一刻将暗道的门打开,将料子、李绩、季石以及我送入暗道,同时制造出幻觉,其目的显然是不想让那些武装人员发现这一机密。还有那两条巨蟒,是工匠在圣殿里打造石像时发现,朗星就将其收留豢养于圣殿里,当然那个时候还是两条小蛇……
暗道里,我扶着墙壁,摸索中前进。
许久后,终于看到远处出现一丝弱光。又是一阵走动后到了暗道的尽头,来到一处山口,我探头向外看去,天还未亮,光线昏暗,不过外边的地形我还是可以辨认出,是杨家岭山后的石阶渠,就在河西煤矿东南边一千多米的地方。
石阶渠底有一拦洪蓄水的大坝,山口就在大坝右侧崖壁上,山口周围的岩壁犹如刀切,没有任何立足之地,更没去路,离开山口的唯一办法就是跳到下边的大坝里。大坝与山口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四丈,如此高的距离,我若还是肉体之身时一定不会考虑,但此刻对我来说不用做过多的犹豫,直接向大坝里跳去。很快我感到身子一冷,随即下落之势也稍稍缓了一下,我落入了水中,让我意外的是水面上没有溅起一片水花,只是轻微的出现几圈波纹。水对此刻的我竟然没有产生多少浮力,我一直到了水底才停下身形。
我走出大坝,此刻最要紧的事自然是回阳。从大坝位置回到后川,最短的路线就是翻越杨家岭山,再通过狮头山,然后下山就进入了清水川南岸的前川,从前川回到我的住处,不超过二十分钟的脚程。这是我最后一次回阳的机会,李绩曾交代过,必须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让我的魂魄入窍。
为了不出现意外,我没敢耽搁,马上开始翻山。
自从脑海里有了三千年前的那段记忆,我知道那个时空里的我,也就是嗣伦,骁勇善战,几次救翟王与危难。后来,翟王将自己唯一女儿许配给了我。她就是降雪,也是七百年前的西夏郡主李馨兰。我对鬼方国的最后记忆,是追杀那名一直隐在族人中的叛徒奎木,再将他诛杀后,我也丢了性命,接下来鬼方的形势,以及包括降雪在内所有族人的遭遇我都不知晓。
这会儿,李馨兰的影子一直盘旋在我的心头不能散去,她的母亲卫慕青云,葬身阴山山底,她的姨妈卫慕青莲也是在劫难逃,在异界里,目前也许只有我还算是她的唯一亲人,我回阳之后,她将彻底孤魂野鬼,孤苦、凄零。我越想越为她感到心痛。
我翻上杨家岭,天色开始朦朦亮,突然,发现前边不远处立着一条白影,我一眼就认出是那神龙不见首尾的白龙教主!我的内心突然像开了的水,不停地翻滚。
自从我发现杨文西不是白龙教主后,我一度陷入无比的恐慌,我知道只要一天不将他揪出,康村也许就不会有一日之宁。他终于还是出现了……
白龙教主一直翘首望着西北边的狮头山,仿佛在等待甚么?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揭开其庐山真面目,一看此人是何方神圣,隐藏的如此之深。
我近前后,上正要伸手揭掉他脸上的面具。突然,一侧传来一声:“天还没亮,刘书记真是好雅兴,独自一人这里是吹风赏景,还是等着看日出?”
我下意识的停下手,转头一看,不远处,一位全副武装的青年正走了过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晚上找杨岚友的那位青年。
他是谁?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们之间有甚么不为人知的事?我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一连串的疑问,且看他们说甚么,我马上退到一边。
龙头面具人似乎早料到会有人出现,头也没回,只是淡淡的回了声:“没想到你也有闲情来这里?”
我的脑袋轰了一声,龙头面具人这次说话,并没哑着嗓子,他的嗓音非常的熟悉,也非常的特别,原来是他!
那青年走过来,冲龙头面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的出现,不知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不过我这来没别的事,只是为秦义山来传话,他说能够发现这一古迹,你的确出力不少,古殿里的东西有你一半,你可以去随便取。”
龙头面具人又淡淡的回了一声:“你兄长太客气了,你们能找到这一古殿,我也没做甚么,有甚么资格去分一杯羹呢?”
龙头面具人说到“你兄长太客气”时,那青年的脸色发生了些许变化,不过很快恢复了原状。两人短短的几句对话,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突然感到那青年的一张脸,竟然和秦义山的相貌有着几分相似,这很快让我想起小时候,听大人们私下里议论的一个话题,说秦义山的父亲在外地还养着一个“二老婆”,不过这一谣传从未被证实过。想到这些,我越发感到那青年身上带着许多秦义山父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