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等了许久,外边仍没甚么动静,废墟内一片死寂,那些军人仍未出现,似乎在有意在和众人比试耐心。我终于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惧,知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迟早会落入对方的毒手。于是与众人商议,决定冒险一试,这样或许还能顺着河道找到通往盘山外的出口,否则时间越往后推,机会越是渺茫。
我打着火把,带着众人越出壕沟,谨慎的向废墟外走去。四下里一片死寂,只听到几人脚下踩着碎石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响,我的心跳不断地加速。很快,众人走出废墟,回到了河道边,这之间的过程顺利的几乎不敢让人相信,几人都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先前被武二毛击倒的那些军人的死尸不见一具,周围也不见被火力射击过的痕迹,只在地面上留下几支半自动步枪,除此之外,柴大旺、梁满仓、王冉集三位的躯体也失去了踪迹……
武二毛捡起地上的一支枪,冲众人说道:“这枪能用,比我们带来的枪威力大的多,大家快换枪……”
料子等人相继从地面捡起一把枪,我一直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突然,我发现火把上的火苗开始不停的摆动,并开始发绿。不好,一定有事物出现,我马上提醒众人。
不经意间,漆黑的空间里沿着河道出现一片暗光,犹如黄昏时刻,朦朦胧胧。整个情景甚是诡异,气氛也极不正常,让我立刻感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很快,众人脸上的表情也都相继凝固了。河道的前方,隐隐的出现无数白衣人,伴随着阵阵阴风缓缓而来,不大工夫,众人就被淹没在白衣人群中。白衣人对众人视而不见,只顾前行。
火把上的火苗摇摆不定,我的一颗心也怦怦乱跳。
这些白衣人的面孔并不陌生,曾在不久前的戏园子内出现过,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这些人的衣着便装,而此刻却是一袭白衣,且赤着脚,其行走的姿势更是怪异,几乎是脚不沾地,步伐的跨越也极小,几乎是在飘移。之前在戏园内,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些“人”都是墓虎招来的山鬼、幽灵。此刻,我身处百鬼群中,几乎是从头冷到脚。其他几人在这一刻也大气都不敢出,一张张脸早已失去血色,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武二毛,此刻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垂在他额前的长发也不断的抖动着。
突然,一股强烈的阴风扑至,火把瞬间熄灭,与此同时,白衣群中出现一条异常熟悉的白影,我定眼一看,大吃一惊。吴铁蛋身穿白衣,赤着脚,缓缓的离去。这一情景让我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急忙回头,吴铁蛋仍站在我的身后,并没离开。我不觉一愣,为甚么会是这样?难道又是幻觉?我用手掌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随即,转头向白衣群中看去,只见穿着白衣的吴铁蛋仍随着那群白衣人在飘荡着。难道其魂魄出窍?就在我心念一动时,穿着白衣的吴铁蛋突然停下,转回身来,恍惚间变成梁满仓,且手中多了一支枪,嘴角一动,露出一丝邪笑。
梁满仓缓缓地举起枪来,枪口冲着我们这边。不好!我立刻转头冲着身边的几人提醒:“小心……”
众人对我的喊话浑然不觉,事实上,就连我也没听到自己的喊声,只是嘴巴张合了几下,并没声音发出,仿佛空气凝固,声带完全没有发生振动,我被这一情景惊呆了。
“砰——”
一声枪响将我惊醒,吴铁蛋倒了下去。
我忙寻找梁满仓,对方早已不知去向,在其原来位置上出现了一身穿白衣,浑身血迹的男子,正缓缓的离去,我从其背影认出是吴铁蛋。
我目送着吴铁蛋一直进入黑暗中,才回过头来。
吴铁蛋的尸体躺在血泊中,其他几人都呆呆的站着,身边的幽灵仍旧不断地飘荡着。短短一日不到,为了一被墓虎缠纠的女人,四人遭了盘山墓虎的毒手,而接下来的一切还是未知数,这样的代价让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一时间满腔怒火,抡着手中的火把,冲着身边飘过白衣人一阵乱挥。而那些白衣人似乎只是一个个存在影像,任由我挥打。一边的料子也发疯般的冲那些白衣挥着枪杆。
就在我挥舞着火把,发泄着胸中的怨气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笑声。又是那事物,这会儿,那笑声如针尖,直穿我的耳膜。
我已经无法抑制内心里积压的怒火,立刻冲着四下里破口大骂:“你他妈鬼鬼祟祟的躲甚么?给老子滚出来。”
我骂声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死到临头了,还敢张狂?”
突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立刻被撞了个趔趄,当站稳时,发现手中的火把已断为两节,其中一节落到了地面上,手中留着的一节不足半尺。
耳边又响起了那令人发毛的声音:“你现在答应我们的交易还来的及……”
对方又提到了交易,我不知这次还要附加甚么条件。之前两次拒绝对方,付出了四条人命的代价,答应还是不答应呢?随后,我想既然对方再次提到交易,自己没有权利擅自决定其他四人的命运,每人的命运应该由他人自己决定。想到这里,我将手中的那节剩余的火把扔掉,把目光移向其他四人。此刻,其他四人正在吃惊的看着我。
很快,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再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想好的话看到花轿出现,立刻下跪扣上三头。”
这时,我发现了一奇怪的事情,其他几人似乎对耳边的声音听而不闻,莫非只有我听得到那一声音?我再仔细的留意着其他人的神情,很显然,那一声音不在他们的耳力之内。我本想将听到信息传达给众人,以听取各人的意见,但突然间我改变了开始的想法,将已到嘴口话吞了回去。
对于王茂之的师祖和盘山之间的事情,我就隐隐地感到不是他所说的那样,这之间究竟如何?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或许是根本就没机会再知道。但有一点,我已经明白,那就是进入盘山的这一行人,只不过是被王茂之利用的一把凶器而已。事实上,在众人刚被封闭到山腹后,我就开始怀疑,只不过是那个时候已是没了选择。此刻,我恨不得立刻回到吴贵圪旦,将西山道人碎尸万段。但在墓虎的胁迫之下,充当“他人”工具,以这样方式离开盘山,我绝不心甘。
最后,我将目光移到料子脸上,一张沾满了泥污的脸颊两边,两只大耳朵异常招眼。
若在以往,看到这副尊容,我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但在这个时候,早没了这份心情。料子的耳朵要比一般人的大许多,尤其是耳垂,又大又厚。《麻衣相》里说此耳是福耳,一生会多福少禄,对于这些传统的命理,我之前从来都没相信过,但在这一刻却希望他能变成事实,那样,料子就会在这对福耳能庇佑下,活着离开盘山。此刻我之所以这么想,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绝不受墓虎提出的交易,再一次被他人利用,各人生死各由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