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庄村地处康村的东边,距离康村大约二十余里。作为三荒门曾今的所在地自然是块风水宝地,人杰地灵,巫师、神婆、阴阳、神童,不仅构成大庄的一道风景,也成就了此地的灿烂文化,历时数百载经久不衰。
两天后,我来到大庄,王凯应约在家等候,在他带领下我们来到传说中天荒门。
走近院落,几间新建的楼板房座落眼前,墙壁上贴满了白色的釉面砖,十分气派,貌似在党的领导下早已进入小康家庭。很快,院内的一棵老槐树吸引了我的目光,树上系满了红色和绿色的布条,看上去十分怪异。此树以前我早有听闻,它就是天荒门的祈愿树,据说非常的灵验,如果哪家哪户有灾难时,来到此树下,焚香祈愿,将一红色或绿色的祈愿练系到树上,灾难马上就会消失。
“高大叔——”
王凯冲着一间房屋大声叫喊。
“啪”一声房门打开,一中年男子披着一件黑蓝色的中山装,下身穿的一条大短裤,脚上踩着一双懒汉鞋,快步从房子里面奔出来,待看清是王凯后突然将脸一沉:“你小子真把我这儿当旅游区了……”
“你这是甚么话?我不是一直大力在帮你做宣传?以前来着参观过的朋友,回去之后都是奔走相告,这位朋友今天慕名前来……”
“前来甚么?前来参观?我这不是旅游区!”
男子说话时,声横,速度快,并口水横飞。
王凯被迫的后退两步,才开口说出一句:“前来祈愿!”
男子转动眼珠子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冲王凯板着一张脸:“那你刚才卖甚么关子?”
王凯几乎被气乐了:“刚才我还没把话说完,你就开始说个没完没了……”
男子没再理会王凯,突然换了一张笑脸,冲我伸来手。
“请问老弟贵姓?”
“姓贵!”
我随口答道并急忙伸手,两只手还没来得及握住,男子突然撤手回身一指那棵老槐树:“贵老弟,不瞒你说,这棵神槐是地皇神农所种,到现在少说也有五千年历史,你有甚么愿望,只管向它说明,上古三皇常来树上歇息,一定会达成你的愿望。”
我听到这里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心想这他娘的说话也不经过大脑。
男子就是天荒门掌门高刀子,我来时就有耳闻,此人就是一“鬼忽拉”。刚才路上,王凯已向我说过,以前有朋友来家玩时,听到大庄有棵祈愿树都非常好奇,于是他每次都会带朋友来天荒门参观。开始时高刀子喜出望外,以为是他带人来祈愿,结果次次都让高刀子失望。所以,现在高刀子一看到他就很不高兴。之后王凯交代,高刀子贪财好利,想和他拉话最好的办法是祈愿,施舍点小利,丢给二三十块钱,接下来甚么事情都好办。
这会儿,我本想直接拿出二十块钱丢给这厮,但觉的这样做过于直接,还是按王凯之前的交代,先祈愿,这样不漏痕迹,各人脸上都能过的去。我做出一副极其敬畏的表情,看着那棵老槐树,冲高刀子客气的说了声:“麻烦高师傅置办。”
高刀子马上设桌、焚香、烧黄纸、祭拜,看上去很像回事。祈愿过程非常简单,高刀子将一红练挂到我脖子上,据他说是红男绿女,然后让我冲那棵老槐树拜了三拜算是祈愿完毕。高刀子将我脖子上的红练解下,搭着梯子系到树上。
我掏钱感谢神灵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还没等我装回就见高刀子咧开一张大嘴:“贵老弟,非常感谢你对神灵的慷慨捐献,我先代神灵收下。”
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那百元大钞抓了过去。
我一见这情况几乎气的骂出声了,最后还是忍住了,心想这他娘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收了钱还让神灵做靶子,也不怕遭报应。钱拿到手后,高刀子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将我和王凯让到房内,取出半瓶五块九毛钱的酒,让大屁股老婆做了几样小菜款待。那一百块钱被这厮抢走着实让我心痛,进门后我也没客气,和王凯大马金刀往桌边一坐,举杯动筷。
几杯酒下肚后,话匣子打开,高刀子极尽所能地忽拉,天文地理,阴阳八卦,三教九流,知道的也说不知道的也说。我费了很大力气,转了一大圈才将话题切到天荒门上。
“高师傅!久闻天荒门大名,据说贵派有一非常厉害的法术,叫归衣术……”
“贵老弟!这归衣术可是我天荒门的不传之秘,外人从不知晓,你这从哪听来?”
“很早以前就听过,传说你村王二祥就深通这一门道。”
“老弟是哪的人?”
我不知高刀子为甚么有此一问,因这一行,是暗访归衣甲兵的线索,自然不能弄出过大风声,以免让那教主有了警惕,所以我的真实来历现在还不能说出。就在我打算捏造一个地名时,一边的王凯开口了:“他老家在狄村,他是县文化馆的编辑,在府谷文艺界鼎鼎大名,被誉为‘塞上松龄’,最近正在写一本《神府志怪集》,顺遍想在你这收集一点资料,以备写作之用。”
王凯似乎受了高刀子的影响,也开始信口开河,我怕引起怀疑,赶忙配合着装出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谁知高刀子不仅没怀疑,反而是一脸惊讶:“原来是‘塞上松龄’啊!哎呀!你在咱府谷可是大名人啊!今天驾临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塞上松龄’”这一名号我只知道是这天出自王凯之口,府谷是否有其人我都持强烈怀疑态度。此刻听高刀子这一说,我终于明白了,和这种人说话其实就不用动大脑。
王凯忍不住大笑道:“大叔!你真是见多识广,没想到这‘塞上松龄’的大名你也听过,更没想到你突然间也会咬文嚼字了。”
高刀子得意道:“废话!见了文化人,不嚼两句,岂不很失礼!”
这会儿我几乎被这厮逗得笑破肚子。
又是几杯酒下肚,高刀子突然开口问我:“松龄老弟,韩二英这人你认的吗?”
“韩二英?”
“对啊!你不是狄村的吗?韩二英就是你村的啊。”
听高刀子这一说,我心里直骂王凯,这厮捏造地名也该捏造一个几百公里开外的,这狄村与康村是邻村,离大庄也不过二十里地,狄村的人我虽认识不少,但“韩二英”还从未听过。我不知这人是否存在,毕竟我不是狄村人,万一让这高刀子看出来,谎言被揭穿,这多不好意思。
就在我不知如何搪塞之际,王凯开口:“他家祖上从他开始往上数三代正好是市民,所以他从小就出生在城里,不认识。”
听王凯这样一说,我松了一口气:“对,我平时也很少回村,你说的这人我还真不清楚。”
高刀子道:“怪不得,不过这货现在也不能算是你们村的人,是祖辈走西口出去的人,他前段时间突然回来,跑到我这儿要拜入我门下,学习归衣术,后来被我给赶走了。”
我这才明白,刚才高刀子打探我的来历原以为我也是来学艺的。
“高师傅不收弟子吗?”
“这倒不是,关键是这货来路不正,唯利是图,我要是将归衣术传给他,说不准会做出甚么坏事来,这样也会给他自己带来灾难。”
高刀子这番慷慨陈词让我觉得十分好笑,心想,凭他这副德行还会归衣术?如果会的话那才指不准做出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但想归想,我还的装出一副很钦佩的样子。
“高师傅这话绝对在理!”
“老弟,你不是搞写作的吗?姓韩的这货可带回了许多现成传闻,你把它整理出来,相信能卖个好价,到时可不要忘了来老哥这喝杯水。”
高刀子不仅和我称兄道弟,还话里带话。
我忙回应:“那是一定!一定!”
我对这个韩二英不感兴趣,正要岔开话题,但高刀子却来劲了:“老弟,不瞒你说,这事多半和你刚才提到的王二祥有关。”
他这一说,惊出我的一句废话:“甚么?和王二祥有关?”
高刀子得意的点了点:“嘿嘿,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