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城门下,已是日上三竿。
城里出城的人排成的长队一眼望不到尾,城外进城的人却是查的松闲,走的通畅。
“师兄,他们为什么光查出城的人,不查进城的人?”
“我们进了城就知道了。”
“哦。”
离城门口盘问的士兵越走越近,娄灵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在只剩十几步的时候,娄灵抬手一下揪住了华祝袖口的衣衫。
见娄灵害怕,华祝反手握住了娄灵的手,顺带往低压了压她头上戴着的草帽。
“把头低下。”
“嗯。”
一个掌心清凉,一个掌心温热,温热透过掌心直达华祝的心底,赶走了他多年的阴郁,清凉透过掌心散布娄灵的全身,熄灭了她时不时冒出来的不安和骄躁。
“站住!”
入城口子处,士兵抬手挡住了华祝和娄灵的去路,例行盘问,“把头抬起来!”
华祝徐徐抬头,那帽檐底下被遮住的五官,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显露了出来。
面容既现,不仅是那个盘问的士兵愣在了当场,周围的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一众人谁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清心寡欲,绝尘脱俗清冷的人,像是通灵得道的白衣仙人,又像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守神,让人直想膜拜。
在后边排着长队的人,见前边一阵倒抽气的惊讶和骚动声,苦于被前边的人挡着什么也看不清楚,便一个接着一个往前探身子,原本一个直直的队伍,这会倒像是神龙在摆尾。
娄灵见士兵一直盯着华祝不说话,周围的人也指指点点议论不休,于是捏了捏握着的华祝的手。
华祝会意,兀自牵着娄灵绕过愣着的士兵,向城中走去。
“慢着!”
擦肩而过十几步后,士兵才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凶恶,“从哪儿来的?”
“郊外的山里。”
“叫什么名字?”
“华祝。”
“她呢?”士兵冲着娄灵抬了抬他的下巴。
“华灵,舍妹。”
“把草帽拿下来。”
“小女子相貌丑陋,怕吓着大人。”
华祝一听娄灵这委屈不跌的语气,就知道她有自己的鬼点子,索性不多管。
士兵看了眼华祝,嘲笑娄灵道:“相貌丑陋?难道你跟你哥不是一个爹娘生的?”
“不是。”娄灵脱口而出。
“是不是都别废话,你不摘,是要爷替你摘么?”
就在士兵靠近的时候,娄灵快速将草帽一摘,露出了一副眼斜嘴歪的面孔,吓的那个盘问的士兵一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行行行,赶紧戴上吧。进城去干什么?”
“卖药。”华祝的口气很是不好。
士兵走过去翻了翻华祝身后背着的竹筐,里边果然全是草药,于是他摆着手不耐烦道:“快走,快走,下一个。”
进了城,娄灵长舒一口气后,把手从华祝的掌中抽出来,拍着胸脯道:“好险,好险。”
华祝低头看着顿时空唠唠的手,随后又将视线放在了带着草帽,模样怪异好笑的娄灵身上,嘴角微微扯起一丝弧度,她还真是个鬼灵精。
“大难”过后的娄灵顿时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说话也变得愉悦起来:“终于回来了!师兄,我们现在去哪?”
华祝抖了抖背上的竹筐,“去李大夫的药堂。”
娄灵过去端了端华祝背上不轻不重的竹筐,可惜道:“真要卖了这些稀有的药?”
“嗯。”
“可是李大夫他认识我。”娄灵担心道。
“你在外边等着,不用进去。”
“好!”娄灵笑的灿烂无邪。
不一会就来到了药堂,华祝审视着药堂四周繁华的店铺和来来往往无异常的人,回身嘱咐娄灵:“去那边等我。”
娄灵扭头看向华祝指的那个空巷,点了点头,“好,师兄你要快点出来。”
“嗯。”
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娄灵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一个来回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姐姐,我还是觉得那个粉色更胜,显得你更娇艳。”
是陈家姐妹?还真是冤家路窄。
娄灵立刻转身背过去,只留下背影朝着外边的街道,希望向来目中无人的陈家姐妹看不见她这边。
“我也喜欢那个粉色,但是庆哥哥喜欢我穿蓝色的衣服,它那衣服虽然样式好看,但料子一般,就要一件蓝的行了。”
陈灼华无比高傲的声音,娄灵听着就讨厌。
“也是……哎,姐姐……你快看那边……”
娄灵心里咯噔一下,陈嘉鱼的声音明显是冲着这边来的,难不成,她们发现她了?
“那个白衣男子长的真好看!”
遭了,是师兄出来了?娄灵默念阿弥陀佛,求华祝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过来找她。
“别看了,你将来是要嫁给贺哥哥的,怎么能偷窥别的男子?”
“可是……贺哥哥他好像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也只能娶你为妃,他再怎么喜欢那个娄灵也没用,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姐姐,他……他看过来了,眼神怎么那么可怕,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半天没再听到陈家姐妹唧唧喳喳的声音,应该是走了吧,娄灵缓缓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向街巷,华祝赫然就在入口处。
娄灵背贴着墙,一步一步向华祝挪去,到了巷子口她在华祝身影的遮挡下,向外探头探脑。
“师兄,刚才那俩个女子走了没?”
“走了。”
“那我们也赶紧走吧。”
华祝却像没听见娄灵的话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娄灵抬头看着挡在她身前的华祝,问道:“怎么了师兄?”
“没什么,走吧。”华祝恢复了他往日的平淡。
两人带着草帽尽量低着头,不与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对视。
华祝带着娄灵来到离药堂不远的“珍味阁”,径直上了二楼的一间厢房里。
说是厢房,其实就是在四面屏风的遮挡下,隔断了与外界交互的视野,但外边说什么,有什么动静,依旧可以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厢房是坐地式的,娄灵一进来就摘下草帽盘腿坐下,样子很是随意豪迈。
走了那么长时间,她的脚早已酸疼不已,而华祝则不紧不慢坐在她的对面,优雅地整理着衣服。
娄灵将手撑在面前的矮桌上,舒展放松着一直紧绷的身心,想起刚才的陈家姐妹,她便笑着对华祝道:“师兄,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才更容易被人发现。”
华祝好整以暇地看着娄灵,“何以见得?”
“因为……因为你实在是太……”
娄灵想在脑中搜寻一个可以恰如其分形容华祝的词,可半天都没憋出来,而对面的华祝还在双眼泛光的等待着她的解释。
“太……鹤立鸡群了!”
娄灵说完又回味了回味,这个词虽然不是很完满,但还是很贴切的。
于是她又确定地冲着华祝点了点头,“对!就是鹤立鸡群!”
“鹤立鸡群……”
华祝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嘴角呢喃,像是在考虑这个词与他是否般配。
“师妹的意思是……我是鹤你是鸡?”
娄灵听后马上双手拍着桌子,抗议反驳:“我也是鹤,他们才是鸡!”
娄灵发誓,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看见华祝笑了,虽然只是嘴角一瞬的上翘,但也足够能让她体会到什么叫‘一笑倾城暗无光,再笑迷卧山河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