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娄灵与万俟淳聊了很多,也聊了很长时间。
事后,万俟淳原本想安排娄灵住在黄椒专走后腾出来的寝宫,但娄灵却坚持要在嫣嬉宫为霄嫣守灵。
次日,转眼天明,大清早,一夜未眠的娄灵匆匆吃了点早膳,又开始清扫打理,荒芜了许久的嫣嬉宫。
晚秋碧空,凉风袭人,正当娄灵扫落叶扫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人进了嫣嬉宫。
娄灵聚神用心倾听,来人身子轻快,脚劲有力,常年习武,没有刻意隐藏气息,也没有散发出来的杀气。
就在来人的身影与娄灵只有一步之遥时,娄灵放下扫帚,猛的回头,果不其然是万俟贺,那个让她在偌大万俟最难直面的人。
眼前的万俟贺朝服在身,五官立挺,雅岸清俊,深沉内敛,朝服?看来他父王万俟淳已经许他参朝议政了,难怪昨日在大殿外他与他的哥哥万俟庆会站在万俟淳的左右。
万俟贺是在门口注视了娄灵的背影许久后才进来的,她着一身素白绸衣,用一根白丝带简单地绾了一个发髻,发间虽然没有佩戴昨日那支夺目的珠笄,但依旧妩婉动人,身姿绰约。
都说女大十八变,但她却一点都没变,从小好看到大,也从小桀骜到大,虽是拿着扫帚在扫院,但却轻盈优美的宛如从画中走下来的仙子。
“娄灵参见公子。”娄灵欠了欠身子,算是向万俟贺问好。
“这些粗活不该你干的,来人吶!”
他的声音由原来的清懒变得深沉,喉结也突了起来不再少稚,原来不止她在变,人人都在变,爹在变,姑姑在变,大娘在变,就连万俟淳也在变。
“公子且慢。”见万俟贺要叫人进来,娄灵连忙制止。
“姑姑生前喜静,娄灵只是收拾一下地上零落的枝叶,自己来就可以,免得打扰姑姑清静。”
万俟贺待她与从前无二的态度,令她心中塞塞,过意不去,终究是她杀了他的母后,也利用了他对她的感情。
万俟贺抬头看天,娄灵低头看地,好一会两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僵硬的时候,两人又同时开口:
“你……”
“你……”
万俟贺挠头笑了笑,“你说,你先说。”
娄灵也有点尴尬,“你父王让你来的?”
“不不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万俟贺急切的想要撇清与万俟淳的关系,原本他父王万俟淳的所作所为,他就并不认同。
“哦,既是如此,那就别站着了,去亭子里坐坐。”
万俟贺一直都有让她感到无所适从,手脚无处摆放的本事。
“如此甚好,娄姑娘请。”
“公子请。”
来到东亭坐下后,想着万俟贺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娄灵便一边泡茶,一边找话,“不去国子监了?”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万俟贺正该在国子监读书才对。
一提起国子监,万俟贺捂嘴笑了起来,“不用了,去国子监的时间,前些日子已经被改为跟着大臣们一起探讨新政变革,国子监的功课,暂时只得自己抽时间学。”
娄灵端杯的手一滞,原来如此,姑姑和陈云胡去了,守旧只顾维护自己利益的顽固派陈家也元气大伤,万俟淳又开始大刀阔斧推行他的新政,看来这万俟,真是气数未尽。
万俟贺丝毫未察觉娄灵的异样,继续顾我道:“说到国子监,你在的那段时间,是大家一致认为最有趣的日子,后来你不去了,就连大哥都说好像缺了点什么。”
娄灵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缺什么?缺了他们想要捉弄的对象呗,还真是无聊到幼稚,“你和世子都不去了,灼华和嘉鱼还去么?”
万俟贺长吁一声,“自母后去了后,舅舅一直卧病在家,灼华和嘉鱼向父王提出在床畔尽孝,父王允了之后,她们就没再进宫。”
娄灵腹诽:这个陈云璃多半是装病,花样还真多。
“你什么时候出宫?”
“嗯?”
娄灵吃惊地望着万俟贺,他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是万俟淳跟他说什么了?
“你不用感到惊讶,昨日在殿前阶下我就知道你此次进宫醉翁之意不在酒。”
万俟贺说着撇过头去看了一眼霄嫣的灵堂,“你姑姑与父王的事我知之甚少,但昨日从你口中听闻当年在祁阳发生的事后,我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华夏九州本同根同源,现却在不停地自相残杀,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从小就想把你留在身边,当你开口叫我贺哥哥的时候,我以为就要留住你了,哪料是自作多情,第一眼在母后的宫中见到你,你的眼里就满满的全是对我们的厌恶与轻蔑,这也是大哥灼华嘉鱼为什么老是找你麻烦的原因,因为宫里除了父王还没人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们,没想到你是不喜欢整个万俟。”
“对不起……”
万俟贺明知道她利用了他,还来看她,真是让她汗颜到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