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姑姑别出声,外边有人。”
姚姜一睁眼就看见了小心谨慎,不让她开口的娄灵,她偏头环视四周才发现,这偌大的宫殿内,只有她们姑侄两个人。
“谁在外面?”姚姜望向通往厅外的珠帘空门,用唇语问娄灵。
“郡主黄椒专。”娄灵亦是唇语。
黄椒专?
“现下什么时辰?”
“戌时了,姑姑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都一天一夜了?
“灵儿为何穿着仕女的衣服?”
衣服宽大不合身,郡主在外边候着不进来,嫣嬉宫又静的出奇,这件件都是出事的征兆,那日她断手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姑姑……”娄灵未开口,便先哭了出来。
一看娄灵这哭相,姚姜便猜到是娄子傅出事了。
“你爹可是因为戴方濯的事受到了牵连?”
娄灵点了点头,平复了好一会,才将方才不久前她在姚姜耳边说的黑衣人、娄子傅被关的事,又用唇语给姚姜重复了一遍,不仅如此,她还把华祝与玉飞山的渊源,遗墨香与空气接触会产生幽香的事,统统说给了姚姜听。
黑衣人?
姚姜激动的正要坐起来,却是发现她的手和腿使不上丁点力气,再看她手上绑着的紫檀木,姚姜苦笑着放弃了挣扎。
原来是手断了,腿也坏了,还真是天道轮回,害人害己,但她不后悔,如果当初早知是现在的下场,她还是会义无反顾跟着万俟淳来万俟,跟他来万俟寻仇!
“灵儿扶姑姑起来。”看到姚姜身残不能自理的样子,娄灵心中说不出的酸楚难过。
姚姜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拒绝了娄灵的支援,她呆望着床帐上的垂穂,陷入了沉思……
黑衣人说桃木剑是他的东西?还知道她叫霄嫣,难道……是信哥哥来找她了?一想到有可能是闼信,姚姜的心就砰砰直跳,她没想到她的心还可以这么鲜活,但转念,姚姜便否定了自己的一厢情愿。
桃木剑是信哥哥亲手做的,里面有什么他肯定一清二楚,那还拿去干什么用呢?再说信哥哥他那么正直,根本不会用一个孩子的性命来换。
难不成是复儿?肯定是复儿,既然复儿知道有桃木剑的存在,就说明他是见过信哥哥的,可要真是这样,信哥哥为何不连桃木剑里边的秘密,一块儿告诉自己的弟弟,反而要复儿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万俟要回那支桃木剑?
“灵儿。”姚姜轻唤娄灵。
“怎么了姑姑?”
“答应姑姑暂时先别把桃木剑给那黑衣人,也不要伤害他,姑姑会尽快想办法出宫一趟,你爹和你大娘姑姑也会尽快确定他们的下落,既然你爹已经引起了陈云璃的怀疑,那就是时候利用玉飞山跟万俟淳博弈了,万俟即将大乱,我们,也该离开了。”
“可是姑姑,万俟淳真的会放过我们么?”
“会的,这是他欠我的。”
见姚姜盯着那该死的轮椅黯然神伤,娄灵出言宽慰道:“姑姑,师兄说堕仙丹毒发的症状很像恶骨症,你要是出宫的话,我让师兄帮你看一下,师兄是徂尔的徒弟,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
“姑姑的身子自己知道,倒是你,宫里和娄府现在都不安全,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师兄。”
娄灵眼里的情愫,姚姜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你……”
“我喜欢华祝师兄……他也欢喜我。”
“灵儿竟然有了喜欢的人?还是个来路不明的人,看来这个华祝,姑姑是非见不可了,要让我知道他对你不是真心,你就不许和他在一起。”
“嗯。”娄灵轻声应答着。
也许他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他极有可能是蒙国多年前失踪的世子,而她……是要跟着爹,大娘,姑姑,弟弟去玉飞山的。
“天色已晚,你赶紧出宫,暂时不要再进来了,就算陈云璃怀疑陈云胡中毒与我有关,只要他还想去玉飞山,就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就算是华祝站在万俟淳面前说玉飞山里什么都没有,万俟淳也是不会信的,万一姑姑出了什么事,你就带着潼儿离开永城好好生活,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一定要断了报仇的念头,太累了,不应该再多个你承受,我了解你爹,他要是在这,也会这么说的,左右,是我霄嫣连累了你们娄家,对不起你们娄家。”
娄灵泪眼婆娑的直摇头,“姑姑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放心,灵儿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好好照顾你弟弟,那个黑衣人有可能叫闼复,不要伤害他。”
“嗯,灵儿知道了。”
“那便走吧。”姚姜说着闭了双眼,一如之前昏迷不醒时的样子。
“灵儿真的走了,姑姑一定要多加保重。”
娄灵依依不舍与姚姜话别完,扭头冲着厅堂激动的哭喊道:“郡主快来,姑姑醒了。”
黄椒专转弯进来,看见的就是姚姜对她扯起的那抹僵硬的笑,“还是血浓于水啊,王兄天天来开导你也没见你醒,娄姑娘没说几句话,就是陪了陪你,你就醒了。”
原来之前一直在她耳边说话的是万俟淳,灵儿也不是没说几句话,说的你都听不见罢了。
“郡主,我表哥娄子傅被关押的事灵儿刚跟我说了,灵儿是无辜的,求郡主帮我把她安全送出宫。”
“放心吧,我现在就让沁心送她出去,你好好休息,等到灵儿安全出了宫,我再去告诉王兄你苏醒的消息。”
“郡主大恩,展颜无以为报。”
“你这话就见外了,能帮到你,我很开心,沁心,马上送灵儿姑娘出宫。”
“是郡主。”
娄灵穿着宫女的服饰,凭借沁心手中郡主的牌子顺利出了宫,来时还如常的宫中,现在却增加了近一倍的侍卫,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严密巡逻。
“娄姑娘,沁心就送你到这儿了,保重。”
“有劳沁心姐姐。”
出了宫门刚走没几步,娄灵的头上便落下来一顶纱笠,而她面前站着的,正是自她进宫后,就在宫门外等候她出来的华祝,他说话是娄灵从未见过的肃然。
“娄府被封了,万俟淳正在全城搜索你与何参,药堂那边人多眼杂,暂时不能去了,我们现在直接去城西。”
见娄灵不说话,任由他搂着往前走,华祝低头担忧询问:“怎么了?可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斗笠下的娄灵无力地笑笑,“不是,我在想,如果没有师兄,我现在一个人在这永城可怎么办?”
这漆黑有点嘈杂的夜,家家入户归室,大人小孩其乐融融,她却亲人离散,无家可归,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与那年万俟攻占祁阳,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如出一辙,原来被尘封的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除,只要情景一再重现,它便会如影随形,宛如恶魔缠身,那年是姑姑相救,此刻是华祝相陪,以后,谁又将陪伴她左右?
华祝将娄灵的肩搂得更紧了一些,“如果没有我,灵儿还是会勇敢地去救每一个在乎的人。”
是啊,祁阳她还小,害怕到什么都不敢做,只知道不能让爹回家后找不见她,也不能让坏人在家里找见她,就自己藏进了米瓮中。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有爹教给她的智慧,姑姑教给她的技艺,大娘传给她的武功,弟弟带给她的责任,甚至……华祝给她的爱,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还有什么不敢去做的?
“谢谢你,师兄。”
见娄灵释然露出了笑容,华祝也稍微舒心了点,“好了,别胡思乱想了,饿了吧,去那边摊上先吃点东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