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国的西南边陲,有座小城,名叫“祁阳”。
在祁阳城外的千里地界,常年驻扎着一支守疆部队,名叫“霄家军”。
这霄家军只听命于一人——便是卢国的将军“霄卫”。
四海九州,常年战乱,百姓离苦,民不聊生。
近来这段日子,正是实力最强的万俟国,向积贫弱小的卢国开战的日子,万俟国想要吞并卢国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
“将军霄卫接旨!”
“臣接旨。”
“大王有令,万俟国南下进犯,命你即刻领兵启程前往都城太安护国,不得有误!”
“可另一路万俟兵马就要打到祁阳了,若是此时撤兵,城中的百姓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覆巢之下无完卵,都城这会都快要保不住了,谁还有心力管这里?霄将军火速整队领兵出发,本官要先回去复命了。”
传旨之人将圣旨蛮横无理地扔进跪着的霄卫的怀中,而后快马加鞭离开。
霄嫣与闼信,将双眼呆滞无神的霄卫扶起来。
顷刻间,霄卫便恢复了往日的严肃犀利。
“你们两个速速带兵去太安,爹处理完城中事情马上就来。”
“爹!”
“霄叔叔!”
“要走一起走。”
霄嫣与闼信异口同声。
“莫要意气用事!现在都要把边疆的守兵调回都城了,可见太安城内的情况是有多么的危机。信儿,你十年没回家了,你爹现在一定在都城撑得很辛苦,我就在这把嫣儿交给你了,从此以后她就是你闼家的人,你要好好爱护她,疼惜她。”
闼信执起霄嫣的手紧紧握住,“霄叔叔尽管放心。”
“我信你。事不宜迟,拿上兵符马上列队出发。”
霄卫将调兵符塞到闼信手中,见他和霄嫣还是无动于衷,于是硬生生将他们推出了门外。
“快点去,爹收拾收拾东西就来!”
“爹!”
霄嫣还在门口嘶喊。
“信儿,快带嫣儿走。”
“是爹。”
“嫣儿,再不走太安就要没了,太安若是没了,卢国……也就完了,听爹的话,我们先走,乖。”
霄嫣被刚才还叫霄卫“叔叔”,现在已经改口叫“爹”的闼信,硬拉着往校场而去。
“爹,你要快点跟上来……”
听着门外霄嫣的哭喊声越来越远,霄卫步履沉重地走到衣架前,取下了他那身御赐的铠甲,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祁阳福,大寒冬里雁盘旋,雁盘旋,不肯离去为娇颜,娇儿颜,不能瞧,瞧了不如阶下囚。
万俟淳带兵来到祁阳时,祁阳城城门紧闭,城下更是空无一人。城楼之上倒是站着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独自站岗的人,他气定神闲毫不畏缩,看着……也没有想要开门投降的意思。
能有这般盖世胸襟的人,多半就是那个一直驻守在祁阳城外的将军霄卫了。
“拿箭来!”
就在万俟淳的弓箭对准城楼上的霄卫,准备开弓时,蓦地,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名女子。
她身着白衣,面遮白纱,头绾白花,纤细的身姿在城楼之上犹纸般凉薄、萧索,那面上的轻纱,仿佛是暗夜里遮挡住月光的碍事云雾,让人直想将它剥离开去。
万俟淳嘴角暗中一扬,转而将手中的箭对准了突然出现的霄嫣。
“你一个人回来的?”
对于霄嫣的突然出现,霄卫虽震惊难平,但也没有过多的责备。
“兵不可无将,信哥哥他不能回来。”
原来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城,幸好她回来了。
霄嫣扫了一眼城下对准自己的箭,面纱背后是一片的平静坦然。
城下的男子手持良弓却迟迟不发,像是在等什么,那他究竟是在等什么呢?
霄嫣暗自一笑,“爹,你说女儿,使个美人计怎么样?”
还未等霄卫反应过来,霄嫣便纵身一跃,飞下了城楼。那翩翩飞舞的白衣,宛如一朵盛极的雪莲,怒放在了黄沙漫天的疆场上。
万俟淳听见霄卫大叫了一声:嫣儿,她在漫天肃穆绝杀之气中,遗世独立,不染纤尘。
……
霄嫣双脚落地,徐徐来到万俟淳的战马前盈盈跪拜。
“将军,成王败寇,天下能者得之,但城中生灵从来没得选。”
万俟淳看着先前还将不屑与怨恨尽情显露的女子,现在却跪下服软,就饶有兴趣问道:“你想怎样?”
这话正好问在了霄嫣的心里。
“我愿替父亲与将军一战,若将军赢,我打开城门恭迎军队进城,若我侥幸得胜,望将军能下令不伤城中一花一木,一牲一畜,即便不肯归顺者。”
霄嫣语声如洪钟,却有沙色,应是刚大哭过,额头叩地,鲜血映出,星点染红面纱。
万俟淳大笑了两声,而后语言轻佻道:“可以,但是本将军有一个前提条件,你若是答应这个前提条件,我便应战,你若不答应……本将军倒想试试看,是将士手中的箭羽快,还是我手中的剑戟快!”
万俟淳说着将剑尖对准了霄嫣的眉心,身后的侍卫则将羽箭对准了城楼之上的霄卫,只要霄嫣拒绝的字眼一出口,他们手中的弓与剑便会齐发,父女俩必死无疑。
“慢着……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霄嫣喊的急切,胸中气急,开始不住地咳嗽。
万俟淳望着侠骨柔情的霄嫣不由皱眉,这样英气盖世的女子,不该死在这儿的……
“答应就摘掉你的面纱。”
霄嫣一怔过后,反手用力一把将面纱抛向空中,面纱随风而逝,飘飘扬扬,竟恰好落在了万俟淳的手中。
血红刺眼,香软无比。
万俟淳目不转睛凝视着马下令他惊艳的丽容,美人他见过不少,但美的如此清爽绝尘的,还是头一个,她有着出水芙蓉般的清透,看似风垂杨柳实则傲骨铮铮。
万俟淳翻身下了马,“你不是要替父一战么?还跪在那儿干什么?”
霄嫣也没再多余客套,她起身提剑就向万俟淳刺去,也不管他准没准备好,当真是迫不及待。
你来我往,一呼一喝,正打到激烈处,霄嫣却突然收回了她手中本应该使出的剑。
万俟淳一看他的剑就要刺穿霄嫣的右胛,于是猛地收手,就在这一晃神的瞬间,他的剑反被霄嫣一个挽手挑落。
剑落,尘土飞,二人四目,良久凝视。
霄嫣错开万俟淳审视的目光,收剑拱手,“多谢将军承让,还望将军信守承诺。”
“你也真是够胆大的,戴上。”
万俟淳将霄嫣的面纱又甩给了她,而后转身带兵进了城。
自此,卢国的祁阳,变成了万俟的祁阳;闼信的霄嫣,变成了万俟淳的姚姜。
只此一眼,令多少人命运轮回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