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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赵氏雄风

赵雍也曾听君父及太傅肥游通谈起过齐相管仲,说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管仲为相四十余载,辅佐自己主公,驱逐蛮夷,匡扶正道,树立首霸。赵雍心想?有管仲这样有才华、有谋略,对主上忠心无二的人来辅佐自己,赵国何愁不能傲视诸侯列国。

赵雍微微发出冗长的感叹,齐恒公生在那个时代运气真好,有管仲这样出类拔萃的人辅佐他。齐恒公不仅可以尊王攘夷,北击山戎。还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齐恒公威风凛凛,不愧是男儿中男儿。其功德伟业,无不让人追思向往。

赵雍拾起心底的感慨,从案桌上拿起另一份竹简,递给田不礼,问道:“上大夫,你对此人有何见解。”

田不礼谦恭的接过竹简,端正身子,轻车熟路展开竹简,一看是《商君书》,随即便合拢,将竹简扔在一边。

赵雍,问道:“上大夫,为何不看。”

田不礼,不屑道:“此类书籍,不看也罢。”

秦国对《商君书》评价是很高。秦国也将他视为法学经典。奈何,到了田不礼手中,竟然一文不值,随手扔弃。

赵雍充满疑惑,问道:“秦国以商鞅变法,国力大增,连败魏国,力压楚国。《商君书》记载着秦国变法的辛酸历程,及商君变法心得。上大夫,为何将他弃之如履。”

田不礼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线,显然是对君上之语,不敢苟同。田不礼,指着《商君书》,问道:“君上,秦国变强,你觉得是商君之故。”

赵雍,顿了一会,方道:“秦国连败三晋,力压楚国,就是最好的证明。”

“秦国能有今日,离不开中庶子的功劳。但秦国强大,岂是中庶子一人之功。若非秦孝公胸怀天下,有一双识人、任能的双眼,中庶子,安能成名。”田不礼见君上迷惑,问道:“中庶子为秦相十年,主持变法,秦国国力大增。一代功臣,为什么会死。还是死刑之中最残酷的一种…五马分尸的车裂之刑。秦公嬴驷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斩杀秦国的大功臣,他就不怕落下一世骂名?嬴驷的气量就这么狭小,容不得人。”

功臣,为什么会死,这是一个值得令人深思的问题。赵雍想了一会儿,叹道:“商鞅,得罪了嬴驷及秦国诸臣,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田不礼冷声道:“嬴疾乃嬴驷异母同胞的弟弟。嬴疾之才,也在诸侯国倍加称颂。如中庶子变法得罪了嬴驷及秦国诸臣。秦孝公为什么选择嬴驷,而不是选择嬴疾。”

赵雍道:“嬴驷乃嫡出,嬴疾乃庶出。姬周之礼,不可废长立幼,亦不能废嫡立庶。嬴疾为君,不但坏了礼仪,秦国也难以安宁。”

田不礼心道:“君上不愧是姬周礼仪及儒家显学熏陶下,长大的孩子。嫡长制度,根深蒂固啊!”

姬周之礼,沿用宗法制度嫡长继承、顺序嗣位的原则,王位由正后所生的长子继承,如长子早死,有子即立其子,无子再由嫡次子顺序继承。只有在正后无子的情况下,才考虑庶生的长子。王上无子则依照亲疏顺序选立继位人。制订这套制度是为了避免皇族内部因争夺王位而激成内讧,希图借此保持皇位交替的相对稳定。

其次,嫡长孙继承。周平王东迁,太子早逝,长孙周恒王继位。

但秦国与赵国除了上面两种继承制度,也打破了周礼的局限性。嫡长嫡孙贤能不足以为王,把江山交给他,江山安能不亡。

秦赵两国储君继位制,多了一种选择…择贤而立。赵简子鞅临死前,宗主之位不是传给世子伯鲁,而传给翟人之女,生下的庶子赵毋恤。秦献公的继任人选择嬴渠梁,而不是长子嬴虔。

嬴渠梁临死前,立嬴疾而不立嬴驷,这也符合祖宗之法。嬴渠梁选择了嬴驷,而非嬴疾,此乃嬴驷的才能远在嬴疾之上。秦孝公坚信嬴驷能很好的驾驭秦国诸臣,重整秦国雄风。嬴渠梁选择嬴驷那一刻,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抛出中庶子。

中庶子的结局,只有一死。

秦国在秦献公时,在国内进行改革,其中废止数百年的人殉制度、迁都栎阳、扩大商业活动、编制户籍和推广县制,数次发动收复河西失地的战争。

由于秦国内斗,整体国力下降。魏国变法,蓬勃发展,那时的魏国太强大,诸侯国皆不敢与之争先,秦国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秦献公的惨败,嬴渠梁历历在目,也刺激了那时方才二十岁左右少年的心。嬴渠梁在君父榻前,立下誓言,他日必将振兴国力,一雪前耻。

嬴渠梁继位,无时不刻提醒自己勿忘了先君遗志。他在位二十多年,兢兢业业,推行休养生息,改革图新。

田不礼深深吸了一口气,“秦国的强大,是历代秦国先君努力,及秦国霸主的根基。中庶子运气比较好,赶上了秦国重振雄风。中庶子为秦相十几年,变法两次,秦国的大功臣?嬴渠梁死后,中庶子被腰斩于市,处于车裂之刑,秦国朝堂上竟然无一人出言为之求情,秦国也无发生骚动。这是为何。”

赵雍道:“寡人也想不明白。”

“庶子之法,惹得天怒人怨,不得人心。”

“寡人听不明白。”

“庶子不死,秦国难以长存啊!”田不礼掷地有声道:“诸侯皆知中庶子之法,不识秦孝公之道。这是为何?因为中庶子之法,太过苛刻。没有嬴渠梁之功,秦国怎能走向强大。没有秦公嬴驷及诸臣之力,秦国岂能称王。”

“中庶子是秦国大功臣,却被五马分尸。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惑寡人很久了。”

“中庶子之法不可取。”

“为何。”

“中庶子之法,苛政暴虐,泯灭人性。尤其是,连坐法,更是天理不容。”

“何为连坐。”

“一人犯法,集体连坐。表面上看去无懈可击,能够让人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外敌。但有个隐患。”

“什么隐患。”

“秦国百姓为了遵法,就会出现子提父,父防子,兄弟反目,妻离子散,身边没有一个人值得信赖。曾经倍感温馨的家庭,也找不到当初家的感觉,整日活在恐慌之中。害怕一觉醒来,就被连坐,死的不明不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没啦!”

“中庶子之法,毁人伦。想想就令人害怕。”

“中庶子为了变强,无所不用其极,乱了礼仪伦常。百姓没有自由,没有思想,没了仁义道德、礼义廉耻。连人的天良也被抹去。中庶子为秦国训练一支军队,不,应该说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只会砍下他人的头颅,来证明自己的军功。这样的国家,还不如毁之不要。”

赵雍神情一凝,嚼碎着来自上大夫的言语。中庶子之法,的确有太多的不可取之处。否则,诸侯列国皆不用商君一书。

田不礼问道:“君上可曾听过秦人吟唱的《黄鸟》”

赵雍点了点头,扬声道:“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

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虎。

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田不礼,凝神倾听,君上喉间发出的天籁之音,沉醉其间,问道:“君上,秦人的活人殉葬制,已经够残忍了。中庶子之法,与之相比,更胜过百倍。中庶子出生魏国,但不受魏罂重用。公孙痤曾建议魏罂,不用则杀之。魏罂不但没有杀他,反而让他安然离国。君上,魏罂是糊涂了吗?”

赵雍笑道:“魏候,精明如猴,怎会糊涂。”

田不礼点了点头道:“至今魏罂,尚且如猴精明,何况三十几年前。”

赵雍似乎明白了什么。魏罂不重用商君,并非商君德才不够,亦非魏国人才太多。魏国历经吴起、李悝、西门豹变法,什么大的场面没见过。商君向魏罂递交的良策,有违魏国治国之策。魏罂也明白,庶子之法,不足取。杀了他,反而成全了庶子之名。

田不礼从案桌之上,取出几圈书籍,递给小君,“君上,这几卷书籍,才是你应该要看的。这里面的精华,君上要好好吸取。”

赵雍稳了稳心神,挑起一卷,惊道:“这是我先祖的书籍。”

“不错。”田不礼,笑道:“正是赵氏先祖所写。”

“寡人只听闻简襄之烈。”赵雍拿着书卷,爱不释手,喜道:“竟不知我赵氏先祖,也写下如此好的文章。”

“君上,乃赵氏先祖简子的七世子孙。”田不礼见君上的眼睛盯着自己,续道:“晋昭公时,公族弱,大夫势力强,赵简子为大夫,专国事,致力于改革,为后世魏文侯李悝变法、秦孝公商鞅变法改革首开先河。”

“先祖有如此大能。寡人一无所知。”

赵简子是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改革家。晋国法律,皆刻在晋阳刑鼎,赵国之法,皆来自与此。赵简子,是战国时代赵国基业的开创者,也是郡县制社会改革的积极推动者,更是先秦法家思想的实践者。”

赵氏先祖赵武、赵鞅,曾经在晋国的政坛上叱咤风云,在诸侯列国之中大放异彩。赵氏雄风,也名震诸侯。

赵雍闭上眼睛,缅怀过去。忆往昔,峥嵘岁月,“此生之年,重振我赵氏雄风,万古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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