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日光,南宫亮观瞧着离他最近的一幅壁画。壁画上呈现的是祥云之上,两个力士模样的人将一只龙头乌龟赶下凡间。南宫亮继续看着,旁边的那幅画上,龙首乌龟坠入河中,被一方石碑压在水底,又有一鲛人,手持巨锤捶打石碑,直疼得乌龟面露狰狞、手足瘫软。南宫亮心觉不忍,暗想这神兽犯何天条,竟受如此恶罪。于是他回过头想看看前面还有没有壁画,哪想到他第一开始看的便是第一幅壁画,而在此之前,则空空如也。正当他再想继续看时,赤修子已然走到他身边。
“这壁画上的,正是我族神兽图腾蚣蝮。”赤修子说道。
南宫亮指着壁画:“依壁画看,蚣蝮乃是一只似鱼非鱼、似龟非龟的神兽,仿若是犯了天条才变成如此模样。”之后的那幅壁画描绘的则是龙头乌龟脱壳而出,逃之夭夭。
“贤兄所料不错。”赤修子点点头,“只可惜我族族籍寥寥,并无此记载,只能从这壁画中妄加揣测。幸而壁画浅显易懂,倒也能推测大半。”南宫亮也点点头,此壁画虽着笔简练,却也生动形象。
赤修子将南宫亮重新引至玉像前,向他介绍着:“南宫亮兄,此玉像便是我族先祖赤思明。”
“见过老前辈。”南宫亮双手抱拳,一躬到底。他听这“赤思明”的名号甚为熟悉,忽一拍脑门:“可是风月剑阁的赤思明?你们是赤思明的后代?”
赤修子微微一笑:“正是怹的后代!”只见他抱拳拱手,一副得意模样。
南宫亮心中明白,这赤思明江湖人称“赤发鬼”,自己运用的“锲龙剑法”便是此人所创,南宫亮早该明白,要将这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定要有上古神兽的助力,况且这第四式“龙吟穹苍”必须要和神兽配合方能使出,原来这“赤发鬼”也是借了神兽力量。
见南宫亮目光流转似是沉思,赤修子轻拍其肩膀,接着说道:“南宫亮兄,你和我族确是大有缘分啊。”说着,赤修子不经意地瞥过紫电剑。
“实不相瞒,我这剑法正是赤老前辈所创。”南宫亮已察觉赤修子这一瞥,自知自己的一切均被别人查得清楚,当下也不隐瞒,将自己的剑法来源告诉了赤修子。
“贤兄你且来看。”赤修子又将南宫亮引至另一面的墙壁,怎知南宫亮一看,不觉心中一惊,冷汗不由得冒了出来。
原来这一面墙壁上也雕刻着壁画,只是这壁画与先前的并不是同一个故事。当先一幅壁画上刻的内容似是正在办理丧失,几个人朝着一口棺木跪拜,棺木后的墙上则是一个大大的“奠”字;紧接着的壁画上突然跳出来一位蒙面大汉,二话未说将跪着的人尽数杀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本书。
南宫亮越看越心惊,这壁画上刻画的居然是惊天杀人惨案!赤修子继续引着南宫亮看下去,第三幅画上,一名持剑男子将之前的大汉拦住,看来必有一场生死决斗。果不其然,下一幅壁画上二人缠斗起来,但是蒙面男子显然不是持剑男子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持剑男子如飓风一般旋转着,将蒙面男子打倒在地,书也被遗落在地上。南宫亮认得这招,正是“锲龙剑法”第一式——赤魔龙卷!
南宫亮知道,这持剑男子定是赤姓先人,可这蒙面大汉究竟是谁?好奇心驱使着南宫亮继续看下去,他一面向前走一面看着,下一幅壁画上持剑男子想要捡起地上之书,哪想到蒙面男子原来是假装倒地,趁着持剑男子凑近之时,手中一把粉末直撒向其双目,也许是持剑男子早有防备,下一幅壁画上,蒙面男子不见了,而持剑男子手上则剩下半部残书。南宫亮猜想,蒙面男子定是趁着挥洒粉末的这个空挡,与持剑男子争夺此书,仓皇间撕扯得半部残书,落荒而逃。更让南宫亮心惊的是,这幅壁画上,蒙面男子不见的地方,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祁”字,并且这“祁”字上还打了一个叉!
南宫亮紧紧地攥着紫电剑,他眼神飘忽,头脑里思绪万千,若是他猜想得不错的话,壁画中二人争夺的这本书就是“锲龙剑法”剑谱了,而那蒙面男子显然姓“祁”,自己手中的这半部剑谱,想必是画中这位祁家先祖以此种卑劣手段强抢而来。自己的先人中竟然有这种不义之士,南宫亮不由得黯然神伤,心中已有将剑谱完璧归赵的打算。但他心中又不禁琢磨,壁画上“祁”字被画了一个叉,赤姓家族之人显然对于祁家杀人抢书之举恨之入骨,断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自己对自己家族之事一无所知,有时他想会不会自己也像魔仙子姨娘那般,全家惨遭灭门,只剩自己一人,也许就因为这半部残谱,赤姓家族将祁家满门尽诛,好生残忍!
南宫亮越想心中越觉气闷,他突然拔出紫电剑,朝壁画斩去!
“南宫亮兄!”赤修子一声爆叱让南宫亮精神为之一振, 但已然阻止不住南宫亮的行动,待得南宫亮缓过神来之时,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条长有丈余、宽有拃长的裂痕。
“族长,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几个赤姓族人自裂痕向内张望着,想要知道究竟有何事发生。
“没事没事。”赤修子向外喊着,“尔等速速远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祠堂!”
“是,族长。”
“赤兄,在下失礼了。”南宫亮自知失礼,赶忙向赤修子赔罪,刚才他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心中思绪难平,若不是刚才那一剑的宣泄,恐怕会大吐一口鲜血。此刻南宫亮在心中默念着自己在“禅海”里抄写的经文佛语,涨红的脸也慢慢平和起来。
赤修子没想到南宫亮会激动到有此举动,心知他胸怀里自有许多疑惑需要解答,于是他招呼南宫亮在墙边椅子上坐下。
过了有一会儿,赤修子见南宫亮呼吸平和,知他心绪微定,才说道:“贤兄莫要见怪,我只不过是想要你了解一下你我两族过去的诸般因缘,没想到竟惹得贤兄……”
南宫亮微微摆手,将自己对壁画的见解同赤修子叙说一遍,赤修子细细听着,连连点头,南宫亮说到祁家前辈的种种恶行,不由得唏嘘起来,他站起身,冲赤修子连作了三个揖:“我虽复姓南宫,却亦是祁家的后人,祁家先辈所犯下的罪孽,我自知无能偿还,只得去赤姓前辈牌位前磕得几声响头,以表我替先祖赎罪之心。那半部《锲龙剑谱》幸而留存下来,我藏于老睚那里,等一下我拿回来物归原主。我自知实难赎罪,今后赤兄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我定当义不容辞。”说着,南宫亮也不顾赤修子的阻拦,当先跪下去,朝牌位连连叩头。
赤修子心中激荡万分,他慌忙将南宫亮搀起,将他又重新让到椅子上,这一次,赤修子抱拳拱手朝南宫亮拜了三拜,南宫亮想要站起来还礼,赤修子却将他重重按在椅子上,口中说道:“贤兄真乃大丈夫哉!在下佩服!这壁画早有百余年的历史,你我皆是豁达之人,不必为百年前的恩怨再做计较!”
南宫亮点点头,他历来对家族之事耿耿于怀,师父海德曾多次劝解他要忘记过去,他此刻心中也早将此事放下大半,只是这时赤修子重新提起,他也想打听一二。
“赤兄可还知我祁家其他事情吗?”南宫亮随口问道。
赤修子摇摇头:“恕贤弟寡见少闻,祁家之事我也只是自这壁画中得知。我知你会‘锲龙剑法’,猜测你是祁家后人,没想到一语成谶。贤兄若是相知自己身世,我听说江浙一带祁姓人等众多,我差些族人替你打听打听。”
“不必了不必了。”南宫亮苦笑着摆着手,他话锋一转,“赤兄,你我进得此贵宝地已有些时候,不知你引我进来有何用意?”
“贤兄,贤弟确有一事相求。”说着,赤修子独自走到祖宗龛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包袱。那小布包袱甚是陈旧,其上满是灰尘,看来已被存放了许久。在南宫亮的注视中,赤修子将包袱打开,里面竟是半卷残书。
“此残书与贤兄收藏的加在一起,正是一整本《锲龙剑谱》。”赤修子将残书递到南宫亮面前,“吾等赤姓一族尽皆凡人,对舞刀弄枪甚是不感兴趣,此书于我族同于废纸一般;贤兄乃是练武奇才,得此奇书,定能武力大增,造福一方。若贤兄能成吾等请求之事,我愿将此书相赠。”
“赤兄羞煞我也。”南宫亮不禁面颊绯红,哑然失笑,“你有何事尽可说来,只要不是烧杀抢掠此等恶事,在下定然相助,我本就决意将上半部剑谱归还,岂敢再夺你下半部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