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愣了一下,向海德这边看过来,他不看则已,一看倒吓了第五樱一身冷汗。
好一个粗鄙怪人!
刚才没转过脸来时,第五樱只觉得那人是个蓬头垢面的魁梧汉子,可他这一转过脸,却又狰狞的吓人,一张粗鲁黑面,似是许久未有梳洗一般,胡须肆意生长,牛目圆瞪,黄眉紧拧,两颗硕大獠牙龇在黑紫龟裂的嘴唇外,口水横流,这面貌气死张飞,不让李逵,可与天蓬相比美,不让钟离半分多。
睚眦眉头紧蹙,似是在思考,手也离了南宫亮的脖子,挠着蓬乱的头发,终于“呃”了一声,口里蹦出两个字:“癫僧!”
“正是老衲!”海德露出难有的眉开眼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睚眦,你还认得老衲便好,听老衲一言,这人你杀不得!”
“为何?”睚眦伸向南宫亮脖子的手此刻正犹豫不绝的停在半空,好像他十分顾忌老僧的言语似的。
第五樱本以为睚眦会是如先前柱所画的那般模样,没想到居然是个会说话的大活人,更未想到的,自刚才那番话中听得出来,老僧和睚眦居然曾经认识。
“你随老衲来,借一步说话。”老僧冲睚眦大声喊着,不经意间对第五樱使了个眼色,樱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老僧引走睚眦之后,让樱赶紧去看看南宫亮,樱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睚眦此刻倒是听话,恐怕是在自己的结界里呆的太久,整个人木讷了不少,他随着老僧的身影,向远一点的地方走去。
第五樱慌忙的向南宫亮飞奔而去,南宫亮安静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樱的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本来刚才还精神焕发的一个人,现在却如此模样。樱大力的摇晃着南宫亮,南宫亮却无动于衷,樱一边心里想着:“南宫你可千万别有事”,一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倒也存在,看来南宫亮只是一时间难以呼吸导致了昏厥。
“说!”睚眦虽然跟着老僧走到一边,可是双眼还在紧紧盯着南宫亮,他坚信,只要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没有人可以逃得掉,虽然在自己的结界里昏睡了许久,又被经文烦的可以,但是要对付眼前的这几个人,还绰绰有余,哪怕有老僧在,睚眦也相信可以将南宫亮置于死地。
海德顿了顿,才说道:“他是祁家唯一后人,这么说,你还杀他么?”
“照杀!”睚眦说的斩钉截铁,他也不顾一旁的老僧,回身朝南宫亮的方向怒气冲冲的走去,可刚走了几步,就又停了下来,反身又问海德,“祁家?是他?”睚眦之前操控南宫亮杀死特勒骠,可却并未见过南宫亮,并不知道刚才被自己掐晕的人就是南宫亮。
“这么多年,你忘了祁家也不奇怪。”海德一边踱步一边说道,“那祁家可是以汝辈为图腾的家族啊,而汝辈竟然忘了与怹们的契约么?”
睚眦一时忘了祁家也不奇怪,自南宫亮的亲生父亲起,祁家便没有人会使用召唤之术了,因此想来,睚眦未被召唤出来亦有四十余年了,而当时的海德,也未有现在如此苍老。
说来上次南宫亮的暴走,睚眦也是迫不得已,他与祁家订立契约,就有义务保护祁家的人,至于伤害其他人嘛,他就管不着了。而这次杀南宫亮,睚眦也是一时怒火中烧,任谁,自己好好的睡觉突然被人吵醒能不生气么?况且这些时日还被那些无聊的经文在身边绕啊绕的,想起这些,睚眦又开始生气了。
“没忘!”睚眦停在那里,嘴里又蹦出两个字,“理由!”
睚眦说话简练至极,老僧却能听懂,这睚眦是要让老僧说出不杀南宫亮的理由,其实之前老僧叫南宫亮抄写经文以减少睚眦的戾气,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如果不降低睚眦的武力,真打起来,恐怕老僧自己也不是对手,毕竟老僧自己已年近一百,武力大不如从前,而现在老僧所要做的,就是极尽所能,用其三寸不烂之舌劝睚眦既不杀自己,也不杀南宫亮,最好还能助南宫亮一臂之力,毕竟先前老僧接触过祁家,与南宫亮的太公是好友,与睚眦也曾打过交道。
“理由有三。”老僧娓娓道来,“其一,那人乃是祁家唯一的后人,你若将他杀了,以后你就再也出不来了,只能在结界里孤独终老。”老僧将最重要的一点先讲出来,以便能够威慑住睚眦,老僧眯眼瞧着,果然见到睚眦面色有些许改变,显然虽然是兽类,但修行多年,他也会同人一般权量利弊。
老僧继续说着:“其二,你与祁家早在黄帝时代就已订立契约,那祁家多年来也待你不薄,你更应该善待其族人,涌泉以报。这其三,老衲想你睚眦亦绝非想做那池中之物,而那祁家后裔,日后必成就一番丰功伟绩,你二人相辅相成,也不枉活得一世。”
老僧说的这三条理由,哪一条都足以让睚眦放下杀南宫亮的念头;而睚眦,其实也并未真心要杀死南宫亮,只是这些时日烦于经文的讨扰,又恨于自己竟被如此孱弱的后辈所唤出,现在细细想来,刚才的行为真是冲动之极,而老僧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睚眦,老衲与你相识一场,这其中利害与你说的一清二楚,你要三思而行之啊。”老僧偷瞄着睚眦的表情,睚眦此刻虽已修成人形,可兽类终究是兽类,智力与人相比还略欠火候,老僧自他的表情中可以见到,十有八九睚眦是放弃了杀南宫亮的念头。
“有理。”睚眦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居然还傻笑起来,口水险些溅到老僧脸上,老僧慌忙后退,用袖口挡住脸,心中也稍微卸下了一丝警惕。
老僧早些年曾与睚眦打过交道,睚眦一向憨莽,一根筋,本性不坏,甚至有些单纯,只要和他讲清楚道理,他就会明辨是非,做出正确的选择,若是不与他讲清,他便会一味的钻牛角尖,到时候便是天神下凡,也未必降服的了他。
“那人......”睚眦指着南宫亮的方向,面容上略有难色,老僧面露微笑的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老僧叹了口气,才说道:“这样吧,睚眦,听老衲一句,你暂且回去,等这里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老衲再唤你出来,切记,再见到那人之时,万不能再如今日这般。”
“好。”睚眦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一闪身不见了。
老僧再见到南宫亮的时候,正看到第五樱手忙脚乱的为其推宫活血,老僧从袖中掏出一粒小药丸递于樱,樱赶忙将其为南宫亮服下,须臾工夫,就听得一声**,南宫亮才醒了过来。
“南宫你可醒了,你可要吓死我了!”第五樱破涕为笑,扶着南宫亮坐了起来。
南宫亮此时的眼神还依旧迷离着,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情况中清醒过来。
“那睚眦的手段也忒狠了些。”第五樱抱怨着,又对老僧说道,“大师,那睚眦呢,走了么?对了,您和那睚眦以前认识?”
老僧点了点头:“嗯,倒有过数面之缘。”老僧说着用手在南宫亮的天灵盖上轻轻一拍:“修灵,你可还好?”
老僧这一拍,倒让南宫亮清醒了很多,游离的眼神也缓过神来,南宫亮只觉得浑身一激灵,然后面前的事物才逐渐清晰起来。
“师父,刚才,刚才掐住我脖子的人就是睚眦?”南宫亮的脖子上火辣辣的痛,脖子上的青筋还在不停地跳着,就在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南宫亮只是看到了个庞然大物朝自己扑来,而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睚眦那肌肉嶙峋的手臂。
“正是。”老僧点点头。
“确实厉害......”南宫亮居然连对手的样子都还没看到就被掐晕了,这还是头一次,他此刻想起来虽然仍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对睚眦的好奇与期待,“师父,那睚眦现在在哪?”
“对呀大师,您刚才和睚眦说了些什么就将他打发走了?”第五樱也十分好奇,老僧居然不用动一根手指,只是用语言就说服睚眦没有对其三人下毒手,老僧和睚眦谈话的地方虽离樱不远,但是樱刚才只顾着救南宫亮,全然没有听到二人的攀谈内容。
“那睚眦本性并不坏,他是修灵家族的图腾,岂会对修灵下手?只是刚才一时冲动罢了。”老僧解释着。
老僧的话显然前后矛盾,之前南宫亮抄写经文就是为了削弱睚眦,防止其反噬,而现如今老僧却说睚眦本性善良,根本就没有对南宫亮下手的意思,南宫亮还要再问,老僧却又接着说着。
“现在再想之前的事也毫无用处。”老僧冲二人说着,“睚眦已然答应助修灵一臂之力,之后你人兽之间要守望相助,再过不久时日,就是真正考验修灵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