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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澈湖

身体上的伤带来的痛已经麻痹了我的神经,我踏着岩浆向前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副区区凡人之躯竟然没有销蚀在这里。

花想容很安静地趴在我的背上,安静得像一条不会思考的家猫。

看看我现在,跌跌撞撞地在修道界厮杀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沦为了凡人,真是莫大的讽刺。呵···这狗日的命运。

要是我现在还有血肉的话,要是我的骨头可以流泪的话,那么我现在一定是泪如泉涌——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火海?而我,依旧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

我恨,我恨自己。

“想容,不要睡。”

“嗯。”

她嚅嚅喏喏的声音让我想不透她现在的心思,只能继续踩着融化了的岩石前进。

漆黑的岩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机械般的继续前进,忽然耳边听到想容说了声:“好冷···”这我才看见,想容的手臂上都凝结出了白色的雪花。

我顿了一下,结果却是对于这种寒冷,没有丝毫办法。再一抬脚,微微有些困难。抬起脚看了看,漆黑得看不出是肉的脚上,连同骨茬一起竟然被冻了起来。地上留下一个残缺的寒冰脚印。

我没有任何感觉,心里这样想,却没有慌乱。

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吧。

“想容,醒醒。”

“嗯。”

之后又是很长的沉默,只有骨架碰撞冰块的声音。

“若曦,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刻,只能一个人逃脱的时候,你要先逃。”

“不会的。”

“嗯···”

哒、哒、哒。只剩脚步声响在这片空旷的地方。

我绝望了,我已经感觉到了,我恨,我恨,为什么!我们都到这种地步了,上天还不肯饶了我们!我到底犯了什么孽!要在前方设一座寒潭封路啊!

我跪了下来,跪倒在这一潭无法通过的湖水前面,也许是我撼了许久却没有撼动的命运面前。被我背着的花想容应声而倒,鼻息微弱的瘫倒在冰块里。

寒冰慢慢蔓延了上来,顺着我的骨头向上攀爬。花想容的呼吸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她很快就会被冰块夺走所有的温度。

不是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是这样发展的?

我忏悔,我有罪,我万恶不赦!

我罪在没有力量,我罪在不珍惜力量,才会让这样的错误再重复一遍。对不起。如果我有力量,如果···我有···

“咔!”

拳头砸下去只有骨裂的声音,我看着冰块上映照出的我的影像,这是一头怪物,也许还称不上怪物——但绝不可能会被认为是人!

纵然心中有千种万种不甘,纵然自己很想就这样死去,但是我还要打碎所有黏在我身上的寒冰,因为她不能这样随我死去!她才二十二岁,她正处在美好年华之中,她还没享受生命的乐趣,世界对她太不公平,她不应该这样死去啊!

我陈若曦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厌世卑贱惹人讨厌的蝼蚁,但我现在只想让她活!

我死死咬住嘴唇,终于下嘴唇也不堪负重地离开了我,掉在了这冰窟窿里。我抱起花想容,把一切能保存温度的东西都包在她身上。

走在这不知冰冻了多久的冰面上,听着身后越来越明显的兽吼声,看着怀里惨无人色的俏脸,我只有痛苦地笑,撕心裂肺地笑,癫狂地笑。

我还未狂傲得起来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沈鸣,对不起,我还未帮你报仇就得找你来了,希望你不要失望才好。

“··若··曦···”

花想容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她拖着冻僵的小脸,强撑起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却让我看得泪流满面——如果我有的话。

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捧住了我的脸,笑道:“这一生最无悔的事就是遇见了你···咳咳··”

一大滩猩红被她吐了出来,我胡乱地扒拉着她吐出的鲜血,惊慌地说道:“我知道,我明白,你不要再说了,我们能挺过去的。”

她温柔地看着我,那对漆黑骇人的眼睛确实诡异地透露着名为“温柔”的情愫。她看着我说道:“我终于能好好看看你了。”

这句话好像临终的托付,不对···我···我···

“我不行了,若曦,右边···有让我感到不怎么痛的存在,也许···也许出口就在那里···你一定要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不该死在这里,你有更广阔的天空,这种地方不该是你的墓地···活下去···”“对不起···我就先走一步了···”

“不!我不允许你就这样走了,我不要你抛下我!”我急急忙忙地朝她所说的地方跑去,同时逼着自己将仅存的三滴紫血吐了出来,喂给花想容。

我跑了三四步,来到了她说的地方。

这个地方不知道冻了多久,倒是冰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很深,跑的过程中,我看到了无数巨大的生物被冰封在这里···

幽蓝色的冰块就像巨大的墓地,它们共眠与此。

我的前面居然是一口还在荡漾的小洞口,看样子应该有活路!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听着近在咫尺的鼻息声,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头怪物过来了!

“吼!”

可惜你来的太晚了,看着探过来的兽头,我抱着花想容迅速潜了进去。怪物硕大的头颅便跟着探了下来,撞掉几块巨大的冰块后,又咬了几下寒水,最后还是无奈地把头收了回去。

我本就被折磨得仅存一口气,又走了那么久,此时带着花想容,已经力不从心了,我抱着她,刚开始还能摸着冰面前进,到后面就算我用骨指死死地夹着冰块,还是不住地向下掉,掉进无尽的湖底,很快便会与那些远古生物永眠在这里。

花想容突然醒了过来,明白现在的处境后,她笑了一下,吻了我一下,便推开我,她自己掉了下去,而我却在向上升。

我看得懂她最后的话:好好活下去···

原来她一直就是这样打算的!

这一瞬差点永恒,我朝向她,伸着手,恨不得瞬间缩短距离,牵过她的手!她一直在掉,也一直在看着我,却是笑的。

距离在拉远。

“不,想容,想容!”

黑暗侵蚀了她,或者她投奔了黑暗,她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她永眠在了这里。

我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口中的气突然涌出,昏死在了水中。

黑暗最终也侵蚀了我。

“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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