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戉根本就不是什么书生,也不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他是曾在朝堂上极有话语权的徐家公子,而后被查出家中父母贪赃枉法,致使全家被抄。而他的妹妹徐瑞雪更是在此之前就惨死于贼人手下,那贼人落下了一枚耳环,自那时起,徐新戉就发誓要为徐瑞雪报仇雪恨。
“这枚耳环我托多人打听,最后才知道这是你的东西。”徐新戉握住了耳环的一头,另一头穗子便顺势落了下来。知道凤华离就是杀死徐瑞雪的人后,徐新戉就开始奔波各地寻找,随后才在一个青楼当中找到她,可徐新戉不想她死得那么痛快,就一直潜伏在她身边。
徐新戉抬起了匕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让你们母女俩一同去地狱给妹妹赔罪吧!”
凤华离尖叫一声,可是却慕然间从一边冲出一位男子,他一把将徐新戉的匕首给打落到了地上,而后一拥而入的侍卫将徐新戉与茹心双双捆住。炎虞担忧地看着凤华离:“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凤华离摇了摇头,神情却十分茫然,被困住的徐新戉不断地喊着要为徐新戉报仇,那声音在凤华离听来十分刺耳。因为当初风华里确实是对徐瑞雪下手了,而且自己全然是误会她了,如今想来,当初就不该那么鲁莽,。
耳边又传来炎虞的关切询问声,可凤华离却完全没有心思回答,她在来之前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提前让月笛去找了皇上,这才放心前来。本只是想证明自己依旧和以前一般聪慧谨慎,可却没想到竟勾起了这么贱陈年往事来。
炎虞见她呆愣着,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对方竟抱住自己低声抽泣了起来。炎虞心急地说:“怎么了这是,被他吓着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了,你看你现在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
可凤华离心中满满的都是内疚,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若是自己是徐新戉的话,一定也会为自己的妹妹报仇吧。思来想去,凤华离竟觉得徐新戉想要杀了自己是理所应当的,甚至她就不应该仍活在这世上。
自从这日之后,凤华离就成天郁郁寡欢,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不仅怀疑自己是否应当活着,甚至怀疑自己有了这个孩子是不是个错误,若是这个孩子一生下来身上就背负了血债,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么想着,凤华离便整日里吃不下饭,就连夜里也睡不着,不过三天左右的工夫就消瘦了许多。大家都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不已,其中尤以炎虞为甚,那些什么哄小孩的法子也都试过了,可她连一个微笑都没有过,这使得炎虞不由得有些怀念那个有些傻傻的凤华离了。
关于炎虞,她只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聪慧敢爱敢恨的女子,可不想被认为是个冷血的杀手。故而凤华离只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白千城一个人,白千城听后并为起多大波澜,毕竟也已经是见识过许多生死的人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生不由己的,谁没有做过几件错事呢……”
可那毕竟也是个无辜的性命啊。
他只简单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之后凤华离仍然打不起精神,她却不知,白千城为了这件事情打听了许久,几天几夜都没闭上眼睛,几乎是不断地四处奔波。所以当最后他来找凤华离时顶着一双深色眼圈,这让他看上去又老了许多,可尽管如此,他眼角也是带着笑意的:“离儿,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什么?”凤华离扇了扇面前酒壶中飘出来的酒香,不甚在意地说。
“你在喝酒?”白千城一惊,连忙将那酒壶给夺了过去。
“不过是闻闻而已。”凤华离摇了摇头,脸上划过一道苦涩的笑容,她倒是想来个一醉方休,只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不允许他这么做啊。
白千城坐在了她前头,双手揪起她的耳朵,直到她喊疼后精神了一些,白千城才说:“徐家小姐徐瑞雪,很有可能不是你杀的。”
凤华离眼睛一亮:“什么?”
白千城这几天找了了许多人,才得知关于当年徐瑞雪的消息,原来那个徐瑞雪天生心脏长在右边,凤华离当时匆忙之下刀子插得不深,而若只是插的胸膛,以徐家当初的实力,完全可以医好她。
只是后来徐瑞雪仍死了这一点实在有些不合理,于是白千城一番取证,这才得知那日徐瑞雪不仅左边胸膛有凤华离的刀痕,就连右边也中了一刀,而这右边直插心脏的刀口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我之后重伤了徐瑞雪?”凤华离大惊,这一切都太过不过思议,难道有人与徐瑞雪有仇,偏偏与一起一同行凶?而那日自己走时惊动了侍卫,那人又是如何得的手。
白千城轻哼一声,自知晓此事以来他就感到不简单,而后继续深入调查才发现那日正好有一位神医族的人在那,徐瑞雪的伤也是他医治无效最后身亡的。而很显然,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裘飞宇。
“竟然是他。”凤华离倒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为了数年前的一件事,之后为了报仇竟做到如此地步,不惜杀害他人再借刀杀人。果真走时人不可貌相,若只是从裘飞宇的长相分析,谁也猜不到他内心里有如此阴暗。
知道不是自己导致徐瑞雪的死,凤华离这才放心了些。不过徐瑞雪的死仍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她决定亲自去见一见徐新戉。想到徐新戉,凤华离就感到一抹忧愁,本把他当成一个乐于助人的书生,没想到他一直以来都在操控着局势,就连茹心被打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此时徐新戉已经被关押在了大牢里头,而茹心则因为无法忍受这牢狱而撞墙自杀了。凤华离走到那淌着水的地下路上,这儿四处都弥漫着臭味,让人感到一阵作呕。
狱卒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十分为难地说:“淑妃娘娘,您有了身孕,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了,不然伤了身子可不好。”
“无妨。”凤华离摆了摆手,这种地方自己不仅来过,还被关进来过,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她务必要见一见徐新戉,顺带把这件事情都告诉他,而且,凤华离也想为当年误会了徐瑞雪而道个歉。
转眼间便走到了徐新戉的牢狱门前,他的头发乱成了一团糟,衣袖也脏到不行,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了书生的模样。徐新戉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见到是凤华离后用力地咬了咬牙:“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凤华离摇了摇头,直接坐在了地上,算是与他平视了。尽管衣裳都染成了黑色,身边的狱卒也大惊失色,可凤华离并不在意,毕竟自己也是做了错事,总是要诚心一些的。
凤华离将白千城所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了白千城,从他骤然失措的表情来看,白千城所查到的都是真的。凤华离吸了口气,说:“当年我伤了你妹妹,实在对不住,但你妹妹的性命,却并不是我拿的。”
至于赎罪,凤华离都想好了,若是他愿意,自己愿意让他捅上一刀,只要不伤及性命,等到这个孩子生下以后,凤华离都可以接受。凤华离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对方却呢喃着什么,随后忽然大吼一声,猛地撞上了栏杆。
白千城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撞着栏杆,或是用牙齿咬着,甚至他身上不断流着血,也始终没有停下。在那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洪水猛兽一般,一心一意只想把凤华离给吞噬。
“你这个骗子,我要杀了你!”
“是你害死了我的妹妹,是你害死了她!”
他确实是疯了。
凤华离往后退了一步,那些泥浆与血不断地溅到自己身上与脸上,凤华离倒是比较平静,倒是狱卒不断尖叫着挡在她前面,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没有疯,”跟着凤华离一起进来的白千城说,“他这是被撕月给控制了。”
“撕月?”凤华离皱了皱眉,上次听到这个,还是在战乱之时,她已经彻底领悟了它的威力了,可不想再领略第二次。凤华离有些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果真看见白千城的眼里满满都是涌动的黑色气息。
“它的威力不大,只能控制人的心智而已。”白千城淡淡地说,这想必是裘飞宇在杀害徐瑞雪后又在徐新戉的体内植入了这撕月的气息,并不断地在他耳边洗脑,这才催发得他心中微不足道的心意转化为滔天的恨意。
这撕月从古至今都是个害人的东西,白千城已将功法全部毁灭,还望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到有人陷入这撕月邪术的泥藻当中。只是可惜了,当年白千城已经颇为喜爱裘飞宇,觉得他十分沉稳,却没想到他最后会变成那样……
凤华离最后看了一眼完全成了疯魔的徐新戉,打断了白千城的思路,轻声说:“我们回去吧。”